“那是自然,不然以咱们千户大人的性子,宫中面完圣后早就回来了,又岂会拖到现在天黑了都还不见人影?”
“这倒也是…”
“这可是陛下赐婚啊!新婚燕尔的,千户大人岂敢不受?”
“想咱们千户大人一直以来都只顾忙着公事,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家,现在倒好,有了陛下赐婚,千户大人就是想要推脱只怕也是不行了!”
“不过如此也好,否则千户大人照这样下去,都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娶妻…”
“想必现在,千户大人正在家中搂着陛下恩赐的美人儿吧…啧!真是羡煞了旁人啊!”
……
几名天刀玄卫相互谈论着,从天刀玄卫府前经过,说者无心地吐出这些话来,每个字却宛如刀尖一般,狠狠地扎在铁面女子的心头,其面具之下的脸色已是惨白如霜,身姿摇晃不定,若非铁面女子勉力支撑,怕是早就跌倒在地…
“他、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原来是天子…赐亲与他…”
痴念了一声,身子僵在原地不动,浑然忘了动弹,铁面女子呆呆地看着前方,旋即又发出一声哭笑着思道:“也是了…不回来了才对…他是堂堂天刀玄卫千户,又得天子赐婚…眼里…怎么会看得上我这寻常女子…”
可笑自己还幻想着要如何报答鲁子敬的大恩,甚至以身相许,反正自己这一辈子自从加入了阎罗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唯有这一副皮囊还算中肯,或许还能入得了对方的眼中。但对方都已是被当今天子给赐婚,自己这个念头无异于异想天开…
“既然他心中无我…那我也不必在此等他了…”
念头生出,铁面女子已是心声离去之意,她最后望了一眼那天刀玄卫府的方向,看着朱门大开,外边还挂着灯笼照亮,其上写着“天刀”与“玄卫”二字,可那光亮却是无法照射到自己的身上。
没有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身影,心中又想起了方才那些天刀玄卫所说的话,心意决然之下,铁面女子这就退步离开,身形渐渐地融入到了黑暗夜幕之中,随后便不见了踪迹…
……
而此时此刻,在鲁子敬家中,带着陛下赐下的女子回到家中,却是让鲁子敬感到无所适从、坐立不安,仿佛这家都变得不是自己的家了,差些都要夺门而出。
卧室之中,陛下赏赐的女子已是被宫中的宦官与嬷嬷送了进去,并好生教导了一番,叮嘱了一些细节,见着那女子颔首点头之后,几人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又满面堆笑地来到鲁子敬的身前,口中说着一些恭维讨喜的话,其意已是昭然,无非就是想要得一些赏钱。
对于这些宦官与嬷嬷所说的话,鲁子敬心不在焉,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从怀中随意地取出一些银票来,也没有去细看,就都赏给了几人,只盼着几人快些离去,否则鲁子敬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做才好。
待得几人走后,鲁子敬这才渐渐地回过神来,目光望向家中大门之外,见不到其他身影,又落向那卧室,屋中待着的人正是陛下赏赐给自己的女子,可心中竟是升起了一丝惶恐…
自己只是举发了那陈明德当年所作的种种恶行,自己身为陛下手中的天刀玄卫,这不过是自己的分内之事而已,但仍是令得陛下对自己大肆看好,下旨将陈明德关入天牢之后,便有下令赏赐了自己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可是让鲁子敬难以接受。
但皇恩浩荡,鲁子敬断然不可能推辞,只能勉强地受下。纵然自己独身多年,虽是习惯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娶妻,却也不敢让陛下知道自己的心思。好在陛下并没有强人所难之意,那女子虽是处子之身,陛下却没有让她成为自己的正妻之意,只是想为自己的家中添上一人,盼着早日添丁,继而再忠心耿耿地为陛下效命。
“呵…”
念及至此,鲁子敬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也不再多想。自己虽是不愿家中多上这么一个人,但人送都送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与其让脑中这般胡思乱想下去,倒不如坦荡一点儿地进到屋中,与那女子说上几句,也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来。
想罢,这就抬足向着屋中走去,鲁子敬一进到屋中,便见屋内光亮不大,唯有两只红彤彤的蜡烛在烧着,想来应是出自那些宦官与嬷嬷之手,无非就是为了让这屋内显得更有气氛一些,毕竟今夜乃是洞房花烛,此物自是不可或缺。
没有去看屋中不值的心思,鲁子敬的目光只是落在那坐在床榻之前的女子身上,瞧见对方一身红衣打扮,显得十分喜庆,让鲁子敬见着微微一愣,心中不禁生出退却之意,刚想要退身出了屋去,却又想起自己加入天刀玄卫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如今居然会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住,说出去实在是惹人笑话。
就算自己另有打算,但该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鲁子敬心中想着,遂即深呼了一口气,便壮起了胆子,又轻手轻脚地朝着对方面前走去…
听着屋门打开动静传来之时,那红衣女子身子轻微一颤,就已是知晓有人走进了屋来,而那些宦官与嬷嬷才刚刚离去不久,此时会进到屋中来的,不是自己今后的归宿还能是谁?
念头生出,顿时让红衣女子感到紧张不已,其面色立马变得红润起来,心中也是小鹿乱撞,浑身更是宛如火烧一般,若非头上有着一披盖头遮住了容颜,自己怕是都要转身过去,不敢与那人对视…
后又听得那人脚步靠近,正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声响虽是不大,却如同万斤的重锤,一锤一锤地落在自己的心间,更是让红衣女子无法镇静下来。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不安地搭放在膝上扭扯着手中的巾帕,脑中不断地在想着接下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应是如之前那嬷嬷与自己所说的…差不多吧…
而鲁子敬,他一步一步地朝着红衣女子所在走去,哪怕并瞧不见对方的目光,但他的眼神仍是有些闪躲,心中也满是不安,好似都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方才在屋外之时,分明已是想好了对策,连要说什么话都已经打好了腹稿。可如今进到了屋中来,看着那人影就坐在床前,鲁子敬也不知为何,自己又变得不知该如何启齿起来,就像是被人点了哑穴一样,嘴巴张得老大,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待得半晌之后,只是无声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就再也没了下文…
就这般来到红衣女子的身前,鲁子敬又立定不动,不再向前一步,也不见他开口说些什么,只有两眼时不时地向着红衣女子的身上瞟去,匆匆看了一眼之后又立马地收回了目光,好像生怕会被对方给发现了去…
而对面,绫罗盖头罩在头上,遮住了视线,但透过盖头看去,隐约之间还是能够分辨得出,自己的身前正立着一道身影,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红衣女子紧咬着双唇,双手更显局促不安,手中的巾帕都给揪成了一团乱麻,也不知日后还能否再用…
屋中,二人就这般相对无言,谁也不见先开口说话,只有沉重地呼吸之声在屋中回荡,响彻在二人的耳畔,却是让二人更显尴尬,便是更加不会去抢着启齿…
“公子…”
良久之后,终是听得有话声传来,倒是那红衣女子先开了口,便听她满含羞涩地说道:“公子…天子既是将奴婢赐给了公子…奴婢…从今往后便是公子的人了…奴…”
“你不用说这话…”
听得红衣女子启齿,鲁子敬终是回神过来,他也不等红衣女子把话说完,就知道红衣女子后边要说些什么,竟是立马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言语,便说道:“将你赐给我,只是陛下的主意,我…我暂且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所以…所以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
最后三个字说出了口,鲁子敬才感觉如释重负,压在心口的巨石也就此落下,总算能让自己好好地喘上一口气。
可鲁子敬此言一出,却是让红衣女子闻声一愣,他没想到鲁子敬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来,如此公然地拒绝了当今天子的好意,难道他就不怕天子会下旨赐罪于他?
心中这么一想,红衣女子的心中又焦急起来,当今天子可是下令将自己许配给了面前这人,若是对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自己的下半生自然也就没了着落。二人如今虽然还没有夫妻之实,但已是有了夫妻之名,往后嫁鸡随鸡、夫唱妇随,自己此生便是对方的人了,不论如何也得要为对方着想才是。
只是正想着这些之时,却是听着鲁子敬说道:“我现在心中只有朝堂社稷,陛下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心中没有儿女私情。但陛下既然将姑娘赐给了我,姑娘以后就在府中好生住下,若是觉得缺人使唤,也可去买来两个丫头伺候左右,此事姑娘自行做主就是,不可不必知会于我,我平日里也很少回来…”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红衣女子成为了家人,但毕竟是陛下的旨意,鲁子敬断然不敢去违抗旨意,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只是这些话还需说在前头,以免红衣女子会对自己产生什么误会来,到时候传到别人耳中可就不好。
红衣女子今日进了自家大门,鲁子敬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其心中还念着府上的公事,而既然眼下已是把话说开,鲁子敬也不去拐弯抹角,这就直言说道:“今日,姑娘便在这里好生歇息,我就不留在这里打扰姑娘了,待得日后若真是你情我愿的话…”
说着顿了顿,鲁子敬的身影已是转了过去,又偏头回来说道:“若是两情相悦,到时候我定然会给姑娘一个名分!”
撂下这么一番话,鲁子敬拔腿便走,几步走出了屋门去,还不忘将屋门给合上。
隐约瞧见鲁子敬的身影出了屋子,那红衣女子还在发愣之中不见回神,不明白为何鲁子敬要在今日竟然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要让自己一人独守空房…
然而鲁子敬已是走了许久之后,红衣女子才慢慢地醒悟过来,目光心中满是惊讶,浑然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或许…这人当真是与其他男子有所不同吧…
……
离开了家中,鲁子敬心中惦记着职责所在,依稀记得府上还有许多事务在等着自己去处理,鲁子敬不敢有所怠慢,脚步也逐渐地加快,便径直地朝着天刀玄卫府所在赶去,不久之后就出现在了天刀玄卫府大门之前。
远远就望见自家大人到来,待鲁子敬来到大门之前,几名守卫在此处的天刀玄卫一同冲着鲁子敬躬身行礼,后者点头示意,便问道:“本千户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闻得自家大人所问,几名天刀玄卫各自略一回想,答道:“回禀千户大人,并无重要之事!”
“嗯…”
见状,鲁子敬微微点头,便要举步朝着府中走去,却有一名天刀玄卫来到面前见礼,又冲着自己说道:“启禀千户大人,千户大人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前些日子夜里那个女子又找到了过来,就在府前站着,好像是在等着千户大人回来!”
话音一落,那名天刀玄卫就伸手朝着府前某处指去,而鲁子敬听得这名属下提起了铁面女子,神色顿时一怔,不想铁面女子竟然又回到了长安城中,还来到天刀玄卫府前等着自己,于是这就顺着这名属下所指看去,可二人却是看得一愣,只听那名天刀玄卫疑声问道:“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