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此话说得好听,好像是请自己的儿媳妇做件好事,理所应当,可实在话不就是让她滚蛋,别打扰他们娘儿俩密谋大事。
洛梓遇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可还是很顺服地答应下来。皇贵妃便让身边的小太监小厦子为洛梓遇带路去寿康宫,梦槐也跟着一块儿。
洛梓遇离开了永华宫,殿内厅便只剩下连天厚和皇贵妃母子两个,自然也就没什么可避讳的。
“母妃以为厚儿对所有女子向来都是不知柔情,不解风情的,几日不见,今日却见你对子玉关怀有加,令母妃诧异。”皇贵妃如此直白说道。
连天厚对自己的认知与他母妃的几乎无出入,他的的确确是个冷情之人,薄情寡义也好,冷漠无情也罢,这就是真正的他,为成大事习惯了不感情用事的他。
“她只是个,傻子罢了。”连天厚露出一丝冷笑。
“她是不是一个傻子,或许还值得怀疑。”皇贵妃依然心有疑虑,突然提到,“那事之后,听说厚儿你大发雷霆将锦歆责备了一番还驱逐出府,这又是何意思,为一个傻子打抱不平吗?”
“是有此事,不过是舅舅请求让锦歆回乡祭祖,并非儿臣将她驱逐出府。”连天厚说得一清二白。
“母妃可很少听闻厚儿会因为何事大动肝火?”皇贵妃的真正疑虑在此。
连天厚没能即刻作答,如今回想,他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日自己究竟是为何有此做法。
“儿臣想,他们必定认为她嫁入王府就如同被打入冷宫一般,那儿臣就做点不一样的给他们看,权当迷惑他们罢了,而且,锦歆在儿臣府上着实任性妄为太久,何不趁此机会教训她一次,让她也能懂得知进退轻重,不再全随着性子为所欲为。”连天厚道出了最有说服力的理由。
“厚儿如此也算有理,只是锦歆左右还是你亲表妹,等她祭祖回来,还请厚儿将你他兄妹二人接回王府。”
皇贵妃说到夏锦歆时,目光是恩爱柔软的,她知夏锦歆自小与连天厚亲近,也知其心意,但最明白不过连天厚的态度,因此,她不敢妄自做主。
“儿臣知道。”连天厚顺服道。
皇贵妃的目光从温和转变为思绪繁杂,连天厚尽管为他因洛梓遇所做之事给出了答案,可今日他对洛梓遇的呵护却是眼见为实,皇贵妃很难相信连天厚会对一个傻女子动心,但她身为母妃却必须严加提醒。
“厚儿,你从小到大都聪敏过人,在任何事上无需母妃担忧,但如今,母妃每一日每一刻都为你揪着心,知你雄心壮志,越怕孩儿受害。她终归是他们的人,若是只做负累的傻子也就罢了,但厚儿切记,她洛子玉,不管是不是傻子,都绝不会是你这辈子相伴的女人。”皇贵妃千万分语重心长,严肃道来。
连天厚是个聪明人,皇贵妃此言并非杞人忧天的自虑过甚,她必然是有何客观的察觉,而连天厚自己,也有微妙的感受,他态度的转变,行为的异常,对待洛梓遇竟心软得连他自己都吃惊。
“母妃安心,儿臣会处理好与她的关系,母妃对儿臣难道还不放心吗?”连天厚沉静无比。
皇贵妃确实不放心,世间百态,唯有情难料,最悦人也最害人。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对一个傻女人滋生感情,但她非天非神,岂能尽知一切。她的谨慎思虑,撇去对连天厚的雄心壮志的护持不说,归根到底,只是一位母亲不愿意自己的孩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洛梓遇又一次穿越御花园,来到寿康宫,尚且不知她的这位皇后姑妈是何等脾性,与自己关系又该是怎样,但必须要面对,还需谨慎万分。
小厦子领着洛梓遇和梦槐来到寿康宫门前,进人通传,洛皇后请洛梓遇进殿一叙。小厦子回去,梦槐则在殿外守候,洛梓遇只身一人进入偏厅,难免心中忧惧。
“才见完恶婆婆,又要走亲戚,真是好麻烦啊!”洛梓遇只能暗自埋怨。
洛梓遇即便再不愿意也已经站在了洛皇后跟前,她看起来比皇贵妃年长几岁,不愧是皇后,衣着光鲜亮丽,打扮华贵高雅,但就是看着锋芒毕露了些,一对凤眼美则美矣,却显刻薄。
但洛梓遇想通了,皇贵妃看起来有一丝慈爱却对她无和善可言,洛皇后刻就算当真薄又如何,只要别抱太大期望,她是角色,更是自己,自己与洛皇后也不是亲姑侄。
“姑妈。”洛梓遇身子直直地站着,手指却动个不停。
“子玉知道来看姑妈,有心了,不过,应该是你母妃让你来的吧?”
洛皇后出言就知她绝非好伺候的主儿,一颦一笑,毫不收敛,张扬得更胜一边的连胤仁一模一样,毫无引人亲近的友好慈爱之感。
“是的。”洛梓遇愣着不动。
宫女送上来水果点心,洛梓遇一看着就想吐了,洛皇后却说这是她最喜欢吃的点心,让她想吃多少吃多少。
既然如此,洛梓遇就算十万分恶心也要假装样子,她从宫女手里夺过点心盘就跑到桌边坐下,强迫自己拿着糕点,假装吃得很欢似的。
“子玉慢慢吃。”
洛梓遇后悔了,虽然是不愿面对皇贵妃婆婆才答应来给洛皇后问好,可这会儿却是追悔莫及,当时就应该装傻到底,粘着连天厚不愿意与他分开才对。
然而此时后悔为时已晚,但洛梓遇很快就改变了怨念的想法,来此处,居然还有大收获。
连天厚跟皇贵妃母子谨慎,对洛梓遇有所避忌,可对她的情况可谓一清二楚的洛皇后跟连胤仁却毫不掩饰。
“胤仁,母后问你,厉亲王府那场大火可与你有关。”洛皇后直问。
连胤仁一口茶水差点噎死自己,他转头一看洛梓遇,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怎么能是儿臣,儿臣还以为是母后您差使人办的,不是母后?”连胤仁也直言不讳。
“母后怎么会做这种事!”洛皇后果决说道。
“也对,毕竟是表妹。”连胤仁再瞄一眼没心没肺只顾着吃的洛梓遇。
“好不容易把她送进王府,让名满天下的厉亲王娶了一个傻妃,无论他的名声还是他的势力,绝对受损。”洛皇后冷冷一笑。
“母后真是厉害!”连胤仁笑得好有恶意。
“是他自作自受,当年你舅母怀着你表妹时参加宫宴,是他连天厚少不更事地触碰了你舅母的肚子,这才让你父皇金口玉言,若是将来生女,便指于他当妻子。你都不知道母后当时多怕,若是让他跟你舅舅做了亲家,岂不是为难了,如今好了,一个傻子,你舅舅和舅母也不对她有多少指望,一颗烂棋子,却走出了一步好棋。”洛皇后越发笑得不能自已。
“是是是,多亏了母后让父皇想起来。”连胤仁也是得意之至。
“你父皇对他的期望很高,这点不可否认,这么多年不提此事,就是不想他被一个女人拖累,但你父皇九五至尊,必须君无戏言,如今,生米煮成熟饭,这个包袱,他连天厚已经卸不下了。”洛皇后的锋利外表下倒是还有几分阴险狡诈的老谋深算,“也得亏你舅舅和舅妈,他二人是何等心思高傲,生了一个傻女本就是耻辱,眼见着心烦,他们对这个傻女儿毫不疼爱,才使她于我们有了用武之地。”
“是是是!”连胤仁乐得一塌糊涂,“若是没有连天厚,那傻表妹大概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她还应该感谢母后,为她求了一位好夫君呢!”
洛梓遇坐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当日夏锦歆的愤愤而言或许还有夸张针对的成分,今日她亲耳听到了最完整的证实,她的处境,居然是当真如此的里外不是人。
两派党争,她仅仅是一颗烂棋,父母不爱,还被抛掷到地方阵营,如此凄惨而不齿。
洛梓遇并没有在寿康宫坐多久,听连胤仁和洛皇后的话,她简直怒难自已,一个傻子哪这么对不起她们,利用了,还如此鄙夷不屑,却自我标榜。
将至午膳时辰,洛梓遇便要离开寿康宫回永华宫,她知晓,寿康宫那对母子对自己毫无亲情,加以利用还多加嘲笑,但连天厚和皇贵妃也对自己疑心防备,加以试探,两害相权,她选择独善其身。
洛梓遇不只哀叹自己,竟还有一丝可怜连天厚了,被强迫背负一个沉重的包袱,她居然能站在他们那方的角度想皇贵妃的行为,也是事出有因,毕竟一个傻王妃对连天厚来说,真真的是负累。
不,洛梓遇从角色出发的悲叹都不成立,她如今不是个傻子,更不会是连天厚的累赘,但洛梓遇更明白,她不能冲动,她不能轻易摘掉傻子的面具,那毫无疑问会让连天厚怀疑她有另一重隐藏。
洛梓遇知道得多了,明白自己需更加谨慎,她跟连天厚可没有生米煮成熟饭,随时可能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洛梓遇不禁从严峻的问题抽身,胡思乱想起来她和连天厚,如果自己不是傻子,不是丞相之女,他会对自己好一点吗?有可能会喜欢自己吗?
洛梓遇沉溺思绪,表情都哀默,突然想通,自己对连天厚的一见钟情之心明明早就冷淡了,何必在意他对自己的心情。
洛梓遇明白对她而言的当务之急和唯一重要,只是在这段未知终点的戏途中保全自己,成功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