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亮,房内的夜烛闪动最后一丝朦胧微光。
连天厚更早地醒来,身边的洛梓遇依偎在他臂膀中,睡意安然。连天厚早起有事,却还是不禁凝望睡着的洛梓遇许久,他知道,洛梓遇于他而言是最特别的存在。
“本王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府上待着。”
连天厚温柔轻语,情不自禁触吻到洛梓遇娇嫩的双唇,蜻蜓点水一般的感觉,恍若足够渗入洛梓遇的梦境,甜蜜得微微一笑。
连天厚打理好自己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临门回望,他的流恋了然于心。
清晨没有阳光,阴天朦胧,洛梓遇流连暖床迟迟不醒。
“夫君君……”洛梓遇半梦半醒摸索着连天厚,感知到身边无人,她才终于醒过来。
洛梓遇睁开慵懒的眼睛,在床上翻身两侧,确认连天厚已经不在。
“啊,夫君君已经起床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洛梓遇稀稀松松地爬起来,走到厅室,再朝书房看去,连天厚已然不在房中。
“夫君君一大早就去办公了吧!”
洛梓遇边穿衣裳边打开房门,一眼望出去,进入视野的是匆匆忙忙跑来的梦槐,她从不会一早如此焦灼地伺候洛梓遇起床梳洗。
“王妃,圣旨到!”
洛梓遇刹那清醒十分,心思一怔,继而不自觉紧张,恐慌,思绪良多。
“不会是,废了我,还是……”
洛梓遇在梦槐协助下衣着梳洗完毕,她从梦槐口中得知连天厚不在府上,但圣旨却降临王府。
“梦槐,夫君君不在,圣旨可以退回去吗?”洛梓遇白日做梦一般期待。
“王妃您可千万别胡言,公公说了,陛下旨意,圣旨必须在王府里,当着府上上下所有人宣读。”梦槐着急解释道。
洛梓遇更是心慌了,必须当着全府上下所有人宣旨,那是何等大事?
“梦槐……”洛梓遇一把抓紧梦槐,走着额头都冒汗。
“王妃您别紧张,来的公公面带笑容,他说了,是喜事,所以……”梦槐有意缓和洛梓遇的慌张心情,殊不知,她最不愿,便是此事。
洛梓遇不由得脚下一顿,全部思绪坠落砸地,纷纷而起,是喜事,真的是那样吗?
洛梓遇的脚步再也无法轻快,而是步履沉重,她甚至想转身就走不去面对这一事实,但梦槐不让,圣意更是不允许悖弃。
洛梓遇姗姗来迟,府上之人尽都聚集,上到她这位王妃,下到打杂的工人,夏锦歆,林望舒,程秀颖,都聚集在王府前庭,听凭圣旨帝意。
夏锦歆此刻的不满和愤怒眼神还是对洛梓遇的,林望舒如旧平静,程秀颖却是多日不见,但洛梓遇并无多余的心思在意。
“奴才有圣旨在身,请恕不便向王妃行礼,既然人已经到齐,那就请王妃,侧妃及全府诸位敬听圣意。”公公声音圆润饱满,眼中的喜庆之意满溢。
全府上下尽数跪下,各在其位,唯独洛梓遇独自站立不动,神情凝肃,而非呆滞。
“王妃!”梦槐在旁边实在不方便提醒洛梓遇,只能干着急。
“王妃大概是不太明白接旨为何意,请王妃躬身跪下,奴才好宣读陛下旨意。”传旨公公颇有耐性。
洛梓遇依旧杵在原地不动,表情视死如归一般,但她却实在是屈膝不下,她不可能心甘情愿,接下这道剥夺她的爱情的圣旨。
“公公!”夏管家蓦地跪行上前,“王爷暂且不在府上,圣旨不能等王爷回来再下吗?”
“哪能让圣意等待,况且此事王爷是知道的,陛下的意思是,让王府上下都听旨谨遵便好。”公公解释道。
“王妃,快跪下,若是冒犯圣意,恐王爷也保不了你!”
夏管家趁机提醒洛梓遇,此一言打破了洛梓遇强硬的固执,她根本无力反抗当代最大的当权者,就是连天厚,也只是任凭摆布的皇之子而已。
洛梓遇屈服了,她的强硬只是以卵击石,改变不了事实分毫,反而可能把自己赔进去。
洛梓遇重重跪下,所有人都听到那一声重响,唯独她自己双膝毫不知痛。
传旨公公展开尊贵的圣旨,开始传达其上承载的圣意。
洛梓遇恍若失聪良久,圣旨开头那一连串废话连篇,皇五子厉亲王品行端正,德才兼备,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深得帝心,可对连天厚的一串褒奖却不是对他的加官进爵,进封储君之位。
“朕念其日常操劳,府上女眷匮乏,今有镇边大将军秦忠之女,知书达礼,贤良淑德,谦顺温婉,实乃良配之选,特赐婚于厉亲王……”
圣旨至此,洛梓遇的心彻底被敲醒,她的自我蒙蔽,终究改变不了结局。除洛梓遇以外,怒火中烧的还有夏锦歆,她恨而无语,即便全天下的女子都能嫁给连天厚,唯独她不行。
“朕有意效仿娥皇女英之迹,令厉亲王妃洛氏与秦女同位为妃,望能够同心同德,尽心竭力侍奉夫君,为皇家绵延子嗣,开枝散叶。朕已亲旨送至边关,待到秦卿携家归返莲都,共商婚姻大事。”
圣旨至此,洛梓遇却给不出任何表情,反倒是梦槐,为主子感到悲哀,这道旨意内涵讳莫如深,其实,皇帝策立新王妃与洛梓遇平起平坐,不正是因为她性质非常人,不足以与连天厚相配。
“王妃,接旨啊。”夏管家小声提醒。
洛梓遇缓缓举起双手,对从心的不悦之色丝毫不加掩饰,她明明是个善于控制表情控制情绪的演员,但她脱离这个职分,只为心中的不甘所缚。
“儿臣接旨。”
那一刻,洛梓遇全然肃穆,恍若不再是她。
圣旨沉重落在洛梓遇手上,她一动不动,更没在意传旨公公告辞离去,而洛梓遇不起身,全场便无一人敢于冒犯圣旨,尽都跪着。
一时间,气氛降至冰点。
“王妃,王妃!”夏管家喊了两声。
传旨队伍离开远了,也只有夏锦歆胆敢不顾洛梓遇手上还有圣旨,只管自己起身愤愤离去。
而洛梓遇终于打破沉浸的空白,她一把抓握圣旨起身,夏管家想要扶她,洛梓遇却挥手拒绝。
“王妃,呵!”
洛梓遇冷冷一笑,完全区别于平日里的天真烂漫,留给夏管家一个陌生的模样,但悲意却并非不被理解。
洛梓遇一人回到房中,她与连天厚的房间,昨夜的温存还残留,她的心情却如一潭死水,一团死灰。
洛梓遇闭门闩门,梦槐后来追上,敲门呼唤,却不得回应。
即便别人看不出来,纵使所有人都认为洛梓遇是个没心没肺的傻瓜,但梦槐与洛梓遇朝夕相处,她看得出来,洛梓遇对连天厚有多在意,她明白,洛梓遇对连天厚的爱,是最单纯诚实的。
“王妃,王妃您没事吧?”
洛梓遇恍若魂飞魄散一般,死死抓握着手中圣旨,恨不得撕碎它便能废除其上的圣意。
“知书达礼,贤良淑德,谦顺温婉,实乃良配之选……”洛梓遇不禁展开圣旨,毫无感情地读道,“同位为妃,同心同德,尽心竭力侍奉夫君……”
洛梓遇再也支撑不住这沉重如有千斤的圣意,圣旨从她手中滑落在地,就在她脚前,砸出清脆声响,若是能就此碎了一切,那该多好。
“夫君君……”
洛梓遇眼泪盈眶,模糊了眼前,她抹掉眼泪,极尽全力劝自己,连天厚还未回来,他的心意才是最重要。洛梓遇转身走去给梦槐开了门,却仍旧给不出笑容,说道:“梦槐,我饿了。”
“王妃……”
阴云浅浅笼罩着天空,皇宫之内同样气氛沉郁。
永华宫外,连天厚求见夏侯皇贵妃,他今日来访,确有急事。连天厚匆匆进入正殿,皇贵妃在内寝殿,不紧不慢地梳妆装扮。
“娘娘,殿下在外等着娘娘,好像有些心急。”夏露说道。
“厚儿,还是来了,但是,已经迟了。”
皇贵妃拂袖起身,出面与连天厚相见,他果然急了,这种心急,皇贵妃身为母亲,岂能不体会孩儿心意。
“儿臣给母妃请安!”
还未等皇贵妃坐下,连天厚便焦急进前请安,一刻不待,道明来意:“母妃,儿臣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厚儿有事求母妃,这可真是稀罕事。”皇贵妃的语气轻描淡写,“说来母妃听听。”
“当日母妃所说请求父皇给儿臣赐婚之事,父皇可再有提起?”连天厚的焦灼毫不掩饰。
“那是自然,你父皇对此事甚为重视。”
“请母妃,求父皇收回成命。”连天厚的决意直接了当。
皇贵妃的目光渐变,停滞在连天厚眼中一刻,他的坚定和决绝,丝毫无虚。
“为何?”皇贵妃沉着一问。
“儿臣,不愿再有其他妻子。”连天厚坦诚而言。
“因为洛子玉?”皇贵妃更严厉一分。
“是,儿臣……”
“厚儿!”皇贵妃斩断连天厚决意未出口之言,道,“迟了,赐婚圣旨两份,一份已经送出莲都,不日便会到达边境,另一份,应当已经传到你府上,厚儿怕是错过了接旨,君无戏言,厚儿与母妃,都应当深有体会。”
连天厚的神情蓦然错乱,他本决意今日将婚约推脱,怎料天意弄人,或者,刻意人为。
“当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连天厚心知肚明却不知自己甘愿自欺。
“厚儿你懂的。”皇贵妃话不多说。
“儿臣告退!”
连天厚毅然转身离开,心中的焦灼尽都化作脚下的匆忙,若是圣旨已到王府,那洛梓遇得知此事会如何作想?洛梓遇那时的哭诉说明了她并非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她会在意自己有其他女人,会因此哭泣,受伤,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