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过去了,洛梓遇数不清了日子,分不清白天黄昏,莲都的雨,果然是比不得南方的暴雨狂风,洛梓遇在马车内,都感受四面来风,八方来雨。
终于,马车半个轮子都淹没水中,车夫大叔也仁至义尽,再无法送洛梓遇继续行程。
“这是南路最高地了,都淹成这样,姑娘,你看,你还过去吗?”
“车夫大叔,往哪个方向是南江大坝啊?”
“路想必是已经淹没了,除非翻跃那座山,正是大坝,不过大坝临山处可最是危险,我劝姑娘,还是不要涉险。”
洛梓遇站在马车外,她看向车夫所指的远山,跋山涉水,凑个齐就能看见心心念念的连天厚了。
“谢谢车夫大叔,接下来的路,由我自己走下去。”
洛梓遇毫不犹豫便踏入水中,马车夫却唤住她,将从她处所得的一支襄玉簪取出给她。
“车夫大叔这是……”
“听说,玉能保平安。”车夫说道。
“谢谢车夫大叔。”洛梓遇接下簪子安回发上,她挥手而去,车夫却叹了一口气,“若是平安则罢,如此天灾难测,姑娘若是遭遇不测,还希望退水之后,有人能收下这根簪子,为姑娘简单料理后事,以免死无葬身之地,为野兽飞鸟所食。”
马车夫挥散忧思驱车紧走,洛梓遇则踏上了跋山涉水寻夫路。
远看山不高,只有爬起来才知道,吃力不止一点点。
洛梓遇只装了些许干粮,也实在不觉得饥苦,想起她在剧组摸爬滚打的日子,三餐不饱,体力不支,做替身爬上滚下的日子早就经历过了。
如此洛梓遇竟有点庆幸自己所趟的是这个剧本,王妃的日常生活,简直无可挑剔。
雨持续不减,洛梓遇从天亮爬到天黑,从山脚爬到山顶,没有亮光,没有灯火,她也无法前行,瑟瑟发抖。
“等明天再下山吧,挺危险的,不过,我就在这里淋雨站一个晚上?”
洛梓遇撑着一把破烂得一塌糊涂的伞,话音刚落,他便隐隐看见雨雾中灯光微闪,而下方也突然开口,问道:“何人在那?”
“有人啊!”洛梓遇惊喜。
洛梓遇不假思索大呼,上山之人是披甲的士兵,她便更加激动起来,他们必定能带自己去到连天厚身边。
“附近的村民都疏散了,此处十分危险,你一个小女子,来此处做什么?”士兵威严。
“士兵大哥!”洛梓遇即刻化作蠢萌痴傻的洛子玉,“我来找夫君君的。”
“你夫君是何人?”
“我夫君君是你们的王爷啊!”洛梓遇傻得清楚。
士兵虽不识王妃,却也都知道王妃是个傻子,洛梓遇如此,让他们深信不疑。
“士兵大哥,可以带我去找夫君君的吧!”
洛梓遇庆幸可以不用淋雨在山上过夜,更庆幸能够早些见到连天厚。
士兵并不欺负洛梓遇傻傻呆呆,二人搀扶着她,以免她前路打滑。
“夫君君在哪儿啊?”洛梓遇幼稚语气浓重。
“王爷在南江中游大坝,上游大坝不保,王爷他日以继夜坚守中游,可不能再让大水冲了堤坝,否则一定要有更多百姓流离失所,丧掉性命。”
“那夫君君一定很辛苦。”洛梓遇不由得体想连天厚的重责压身。
“还不都怪那敬亲王办事不利,修整堤坝还消极怠工,若早是厉亲王殿下,就不会有是这般情况了。”一士兵十分埋怨。
“少说两句,那敬亲王可是王妃的表哥。”另一士兵提醒道。
“那又如何,实话还不让人说了,她是来找夫君的,又不是找表哥。”
山路难行,大雨滂沱的下山路更需谨慎慢行,洛梓遇一路听士兵之间的对话,她一声不吭地扮演一无所知的傻子。
“夫君君,看来你真的深得人心,那很好啊,你的将来,会更加顺利吧!”
洛梓遇不知走了几个时辰,但她很庆幸,有士兵们的保护和引领,从独自一人的山头,终于来到中游,临时搭建的一方简陋木屋,比王府的一张床位大不了多少,透出隐隐约约的光亮。
“王爷便在前面,和大人们应当还在讨论应对之策。”
“我可以过去吗?”洛梓遇的脚步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还是由我们先通禀一声吧。”
一个士兵上前,另一个小心翼翼扶着洛梓遇小心翼翼地跟上。
连天厚和几位同工官员在屋内,计算斟酌,如何加固,防患于未然,如何预备方案,以防万一。
“上堤冲毁之后,中堤承受了双倍压力,疏导的水道范围不够广,若是此刻开启,恐怕无济于事,还有可能引水成灾。”
“可这水继续下着,中堤一旦撑不住,南江方圆土地便都会遭遇淹没,届时可如何疏通安置百姓?”
“王爷,看情势,此处已是危险至极,王爷何不先避退,固守堤坝之事便交由下官等办。”
连天厚注视南江地图,亦听他们的议论,他并不贪生怕死,更是绝不放弃求索。
“禀告王爷,王妃,有一个自称王妃的女子,想见王爷。”
门外通禀之声,连天厚的思绪突然断层,自称王妃的女人,洛梓遇。
“怎会有自称王妃的女人,定是一派胡言!”
连天厚却放下一切思虑起身开门,而站在他眼前的,是他的王妃,是洛梓遇。
“王爷,这……”士兵难言。
“你怎么来了?”
相对之际,连天厚思索紧急大事的目光瞬间被眼前的洛梓遇所软化,她风尘仆仆,十分狼狈,但面带微笑,目露欣悦。
“先进来吧。”
洛梓遇入门,连天厚却径直走到议事桌,继续和官员们讨论治水救灾的难事。
洛梓遇停留片刻的目光,她明白连天厚身负重任,争分夺秒不得耽误,她只能默默走到一旁角落,注视着连天厚严肃认真的模样,指点江山。
“引水势在必行,四方水道,数西南地域最广,泽水水域最宽……”连天厚的手指划过一路山地问道,“这份地图可是最完善的,此一路可有未录入的村庄小族?”
“这个方向……”一官员稍有片刻思虑便回道,“回王爷,没有。”
“既然如此……”
“阿欠!”洛梓遇蓦地打了一个喷嚏,打断了连天厚的商讨。
连天厚的语声一断,官员众目投来,洛梓遇揉揉鼻子,不由得起了尴尬之色,低下头去。
“丢脸了吗?”
洛梓遇俯首遮掩,却见连天厚的脚步走近自己,她略略抬头,连天厚已将自己的外服披在她的身上。
洛梓遇不禁目光滞愣,连天厚却是一言不发便走回去与他们讨论引水之法,从未曾有哪位官员和穿戴不整的连天厚一同议事过。
洛梓遇拽紧连天厚的衣服将自己包裹,嘴角浅浅露出一丝喜悦笑容。
连天厚吩咐下去所有的准备,官员也各自执行命令,终于只剩了洛梓遇和连天厚二人。
洛梓遇矜持不住了,即刻向连天厚走去。
“本王不想知道你如何而来,为何而来,天一亮,本王就差人将你送走。”连天厚一副严肃不容分说的表情。
“我不想走!”洛梓遇的刹那执拗变作软弱,“我只想和夫君君在一起。”
“此处很危险。”连天厚道。
“那夫君君还留在这里干嘛?”洛梓遇反问。
“本王身负皇命,别无选择。”连天厚并非抱怨。
“但我能选择,我选择和夫君君在一起。”洛梓遇直目坚决。
“你不怕吗?你可知有多少人因着暴雨洪水丧命?”连天厚问。
“不怕,反正我们一定不会死的!”洛梓遇不假思索地出口。
“生死命数岂是你所能知晓。”
洛梓遇圆润的眼珠子一个打转,笑道:“应该不会吧!”
天色一亮,大雨依旧,洛梓遇卧在简陋的硬板床上睡得死沉,官员带领人员齐备,连天厚便吩咐一个士兵守在屋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洛梓遇离开小屋,尤其不能靠近堤坝。
洛梓遇自然醒来,小屋一眼便看得过来,连天厚已然不在。
“夫君君呢?”
洛梓遇着急起身爬下床去,推门士兵便站了过来哦,满身风雨。
“夫君君呢?”洛梓遇急问。
“回王妃,王爷亲自去发动疏水工程……”
“什么?士兵大哥你带我去找夫君君吧!”洛梓遇急心乍起。
“王妃,王爷吩咐,让卑职在此保护王妃,绝不可让王妃靠近危险之地。”士兵恭敬拦阻在外。
洛梓遇明白连天厚保护自己的意思,即便安不下这颗心,却尽力稳定脚步。
“夫君君,一定要顺利解决此事,快快回来。”
雨势随洛梓遇的心情急躁狂作,她的心急如焚并未等到连天厚成事归来,而是远处堤坝上传来夹杂雨声的躁乱暴动声。
“是不是出事了?”洛梓遇蓦地一颗心悬跳更甚。
“卑职不知……”士兵也似是察觉情势不对。
“不行,我要去找夫君君,夫君君!”
洛梓遇果断冲破一个士兵松懈的防卫,大雨瞬间尽湿衣裳,却阻挡不住洛梓遇勇往直前的飞奔脚步。
雄伟屹立的堤坝,承受重水而不倒,洛梓遇疾跑而过,冲向开启引水之门,渐渐听见雨声下的呐喊和呼唤。
“王爷,王爷!”
洛梓遇横冲直撞,旁流之闸门已经大开,积蓄的浑浊泥水冲击直下,洛梓遇看不见混乱士兵中有连天厚的身影,越无法找见连天厚便越心神越发缭乱,她直接一把抓住一个士兵的手臂,抑不住激动问:“夫君君呢,我夫君君呢?”
“王爷,王爷他,他被激流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