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厚随洛丞相出了洛梓遇所在的房间,雨水洗涤过的花园,凉爽而不干燥。
“王爷今日来相府,是听说了子玉的事吧?”洛丞相先开了口。
“是。”连天厚并非惜字如金,却目光悲怜自责。
“此事当真是天意呢,子玉从前痴痴傻傻,爱王爷如生命,王爷却无法真正地包容她爱她,大概是上天怜见,如今让子玉恢复如常,又将王爷遗忘,真是两全其美。”洛丞相语气之间多有深意。
“是本王错,从未将玉儿保护周全。”连天厚毫不推托,满是自责。
“以后,子玉也不再需要王爷的保护了。”洛丞相道。
“玉儿只是一时将本王忘记,但本王是玉儿的夫君,保护她是本王此生的责任。”连天厚坚定而直觉。
洛丞相思绪惊起,连天厚的所言,着实与他所知的不符。
“王爷亲笔签字的和离书都送到相府了,还有资格承认你自己是子玉的夫君吗?”洛丞相厉目瞥去,连天厚竟是惊错表情,“和离书?”
“王爷也失忆了吗?不是因为子玉伤了王爷的准新王妃,王爷一怒之下便要休了子玉,派人送来和离书的吗?”洛丞相尽管如此问道,却有了其他思索,“难道和离书的施并非他所做,是皇贵妃娘娘?”
“本王没有让人送过和离书。”连天厚惊而否认。
洛丞相毫不怀疑连天厚所言,他根本没有必要说谎,看来在此事上,连天厚或许与自己一样,未知全部。
可即便如此,洛丞相也担待够了。
“事到如今,和离书从何而来已不重要,既然子玉作为王爷的王妃有人不满,那本相也懂得分寸,中秋宫会,子熙会脱颖而出向陛下请求解除王爷与子玉的婚姻关系,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洛丞相自知从未给过洛子玉父爱,此次,他会维护相府的名声,自己女儿的声誉,成婚身不由己,离婚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任人抛弃。
“本王不同意!”连天厚眼中惊烁。
“王爷不同意,陛下会同意,皇贵妃娘娘也求之不得。”洛丞相心知肚明。
“本王绝不会对玉儿放手,不管何人反对或同意,就算是父皇和母妃,本王也绝不妥协。”
“王爷此话,对老臣说又何用,结果如何,王爷还是会如当初一般无能为力。”洛丞相目光淡然道。
当初,连天厚别无选择,如今,他却已经有了最重要的决定。
连天厚没有离开相府,却也没有在被洛丞相请出去后再回来,他多想粘在洛梓遇身边,只是若她不记得自己,自己太过靠近,她反倒会不适应。
洛梓遇留在房中休息,她以为连天厚离开了,不禁失落。绮云送来煎好的药,洛梓遇稍有意识她去而又返得太快了,但也只是喝药而已。
“绮云……那个……”洛梓遇欲言又止。
“大小姐,您一定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绮云眼中若有所思一般。
连天厚远远站在洛梓遇房外,仿佛无论多远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
洛子铭与洛子萱依旧放不下洛梓遇一人,午后放课,他们便领着傅廉之来探望。见连天厚,洛子铭即刻激动地大步跑上前去。
“大姐夫,你怎么不进去看大姐啊?”洛子铭自然而问。
“玉儿,她需要安心休养。”连天厚回道。
“可是我们还准备和傅先生一起探望大姐呢!”
傅廉之与洛子萱前来,连天厚的目光十分淡漠,却并非目中无人,而是不仅洛梓遇需要修养,他更需要。
“大姐夫,子萱看大姐夫精神不佳,之前御医不也说,大姐夫需要好生休息的吗?”洛子萱记道。
“无妨。”
“王爷,还是不要挥霍自己的身体为好。”傅廉之劝道。
“多谢傅先生关心。”连天厚难得对傅廉之平气。
“子铭子萱,你们去看子玉吧,我先和王爷说几句。”
“嗯,好,那我们先进去。”
洛子铭二人往洛梓遇房间近去,傅廉之与连天厚从未有什么深仇大恨,今日倒是真能心平气和地稍微谈几句了。
“我听子铭他们说,子玉不记得了王爷,此事可是当真?”傅廉之问。
“是真,玉儿,定是被我伤透了心,是本王没能尽到作为夫君的责任。”连天厚自责道。
“我还听闻,王爷递了和离书来。”
“本王没有,此事本王并不知情,但责任同在本王不可推卸。”连天厚不由得激动起来,此事,在他想来多半是他母妃所为。
傅廉之信连天厚,不再多问。阿福先前听连天厚吩咐从王府取来一物,此刻呈上锦盒,他却不知自己是否该亲自将这份沉重美好的回忆给洛梓遇送去。
最后,连天厚将手中锦盒交托于傅廉之,他自己默默退回药房,煎煮自己所需服用的药。
药虽苦口,连天厚却是舌不知味,他需养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照护洛梓遇。
洛梓遇房中,傅廉之带入锦盒,她一眼便认出了此物,是她所有,是她与连天厚共同所有。
“傅先生!”洛梓遇的笑容略有牵扯,目光往他身后一望,并无别人,却显失落。
“幸好,子玉没有将我忘记。”傅廉之松了一口气。
“傅先生,这下可不担心了吧!”洛子铭得意一般。
“子铭子萱,你们也看过子玉了,各自回房歇息几刻,可别忘了还有布置的课业,若不能完成,本先生必定责罚。”傅廉之语气严厉。
“啊,傅先生,我们就想多陪陪大姐嘛!”洛子铭和洛子萱的表情要多纠结有多纠结。
终究,学生拗不过先生,二人依依不舍洛梓遇而去。
“他们对子玉你,倒是姐弟情深。”傅廉之坐下。
“他们就是小孩子贪玩而已,不过对我,也算不赖!”
洛梓遇微笑庆幸,最初,这对兄妹可是合伙起来欺负自己来着,不过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这个,记得吗?”傅廉之将锦盒推向洛梓遇面前。
洛梓遇还未开口承认或否认,她定睛凝望眼神就给出了答案,她更是着急直接打开,蓦然热泪盈眶。
“我记得,傅先生,我其实,什么都记得。”洛梓遇毫无顾忌地承认。
傅廉之一声不响,陪伴洛梓遇重温一遍她与连天厚的点点滴滴,洛梓遇泪眼带笑,傅廉之也才知晓,洛梓遇对连天厚的感情积淀,如此深厚。
傅廉之只言片语,无以安慰,但他想关切,洛梓遇明明如此对连天厚用情至深,本该没有理由装作不认得他了,会否是,和离书的误会?
“子玉,为何要故作不识王爷呢?”傅廉之问。
“因为,因为是他不要我了,我干嘛还要认他!”洛梓遇的怒,竟更多是痛。
“和离书?”
“傅先生也知道和离书的事?”洛梓遇泪眼婆娑。
“子玉听我说,王爷方才亲口对我承认,和离书一事并非他所为。”傅廉之如此一说,洛梓遇两把抹掉眼泪,“真的,夫君君真的这么说?”
傅廉之不自觉重见了曾经洛梓遇的模样。
“是,我听闻此事,不敢相信,今日便特意问了王爷,他千真万确否认差人送过和离书。”
洛梓遇微微润湿的眼睛止不住转动,思索良多,她当日是认定的,因为她认得连天厚的字,今日却是不同答案。
“我从没有想过问夫君君,可是和离书我真的看见了!”洛梓遇仍有疑虑。
“终究是子玉与王爷之事,我也不能多言,但我相信,子玉必定能够明辨是非虚实。”
“可是我,看不清啊!”洛梓遇不禁感叹,原来无论痴傻还是聪慧,对感情一事,她终究愚钝。
洛梓遇心中矛盾纠结,一遍又一遍回顾与连天厚的回忆,不可否认自己对连天厚已然爱到深处。
“夫君君……”
洛梓遇终忍不住向绮云打听连天厚,她却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洛梓遇也只能认为,连天厚被她拒绝,回去了。
晚膳时刻,送来洛梓遇房中的都是些清淡容易消化的饭食,但清淡归清淡,她却发现这些菜都是自己往日所偏爱,在王府的喜好,相府厨子如何知道?
洛梓遇没吃两口饭菜,即刻放下筷子,绮云跟在她身后,脚步匆匆。
“膳房在哪个方向?”洛梓遇急问。
“奴婢领大小姐前去!”
未入膳院,洛梓遇便闻到浓厚的煎药味,她更加疾步而入,分隔的药房中,连天厚一个从来游刃于国事正事天下事的大男人,竟拿着一把蒲扇看火。
两个炉子,连天厚或许过于专注于其一,竟完全没有一丝注意到另外一个药锅的药都煮喷盖了。
洛梓遇第一反应,连天厚专心致志所煎之药是她的药。
洛梓遇即刻进前去,一手直接捏在了滚烫的盖上掀翻打开,连天厚急目惊色,一把抓握洛梓遇的手。
“怎么如此不小心?烫伤了可如何是好!”连天厚轻握洛梓遇的手指细查。
“药要是跑光了,我喝什么啊。”洛梓遇故意反着埋怨道。
“这份才是你的。”连天厚眉头紧蹙。
“哦,那你的药跑完了,病不就好不了了?”洛梓遇躲闪连天厚的眼中隐隐藏不住欣悦之色。
“我没事,有玉儿的关心,我必定会不药而愈。”连天厚终于露出了笑容,久违得让洛梓遇心波微漾。
“谁关心你啊,我只是发现晚膳的菜一点都不合我胃口,才想来找点吃的,别想多了!”洛梓遇巧妙地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