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芷可惜那些花了银子却一口没吃的点心,但也只能跟着小姐下楼去了。
沈雀欢思绪飞转,脑袋像是不够用一样,一边招呼红芷“结帐”,一边快步往楼下走。没成想在楼梯口的时候迎面和人撞了个满怀。
“诶呦喂,哪个不开眼……”公鸭似的大嗓门儿正要开骂,被撞之人正瞅见帽纱撩起来的一个缝,两只眼睛登时眯了起来,抬手就要往沈雀欢胳膊上拽:“瞧我这不长眼的,没把姑娘撞疼吧?”
沈雀欢侧身躲开,她心里存着事儿,不想节外生枝,抓着红芷便要往楼下走。
“唉,别走啊。”那人的两个小厮尽职尽责的拦住了沈雀欢的去路,这人公子哥儿的打扮,两个小厮的穿着也不似凡类,想必这人的身份也是非富即贵。“姑娘看样子不像是晏安人?来投亲?亲戚寻着了没有?用不用本公子帮你……”
那人一边说一边慢慢的把手伸到沈雀欢纱帽前,想要把那帽子给摘了,好好把她的颜色看看清楚。
“我劝你好自为之。”沈雀欢觉得自己脾气变好了,换作从前她根本不用和这种人废话,直接便会动手,但考虑到自己现在是个女人,还是要像个女人一样绕一绕弯子。
“好自为之?嗬,还是个辣的。”那人笑得五官移位,躬着个身子阴测测的贴上来:“小爷就喜欢辣……哎哟……”
随后便是红芷的惊呼声,她万万没想到,她家小姐竟然把这人的两根手指头掰折了……可小姐她分明……分明没怎么用劲儿……两名小厮冲上来就要和小姐动手,可他们连小姐的衣角都没抓到,就已经被踹下楼梯去了。
楼下传来食客们的尖叫声,沈雀欢步履从容的走下去,又有更多的小厮冲上来,被掰折了手指的公子哥儿凄声大喊:“抓活的,给我抓活的……”
只见沈雀欢反手握住红芷的腰,轻轻的一带,便把一个握着大刀的壮汉连人带刀的摔出去老远。红芷这边刚一落地,沈雀欢便抓起了身边的一把筷子,手腕狠狠一甩,“刷”的一下,众人也齐刷刷的抱头“哎哟”一声惨叫。
所有的人均是傻眼,片刻后不知是哪个熊孩子激昂的喊了声:“女侠……”后半截话已经被人强行堵了回去。
沈雀欢在门前回首,甩了一锭银子给小二,扬声“本小姐每月初十都来光顾,想报仇,下个月请早。”
嘿,简直比台本上唱的都豪爽。
等二人迅速拐出去两条巷子,沈雀欢才把红芷的手放开,瞧见她那惨白惨白的脸,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吓的。“你没事儿吧?”
红芷早过了最初害怕的那股劲儿,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了似的。“小姐,奴婢只知道您身手不凡,却不知道您动起手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说着把手在空气里一挥,仿佛也掰断了谁的手指似的,洋洋得意。
沈雀欢窒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红芷,她其实更擅长掰人的脖子。
沈雀欢前后望了望,幸亏出来的时候没有用府里的马车,她吩咐红芷:“到前面雇辆车回去吧,你还有银子吗?”
红芷摸了摸腰间,唉呀一声:“奴婢的钱袋怎么不见了?”
刚才场面那么混乱,说不定是掉到哪儿了,沈雀欢不以为意,她朝远处眺了眺,说“也没多远的路,你不说要逛逛吗?咱们散步回去吧。”
“散步?”红芷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小姐,你知道这里离梅花巷有多远吗?”
沈雀欢挠头叹气,早知道刚才就不把那锭银子甩出去了。但她弄这么大场面出来,就为了给刘二英提个醒,刘二英不在京城就罢了,要是在京城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
思绪飞驰着,一辆绣着霞云牡丹的枣红色马车停在了身边,车帘一掀,一个杏眼峨嵋的小丫头颤巍巍的瞧向沈雀欢:“请……请问,这位可是沈三小姐?”
沈雀欢主仆均是一愣,朝那小丫头身后望去,宋阿娇正温婉娴静的倚在窗靠上。
“呀?”沈雀欢两手扒开眼前的帽纱,露出难得的欣喜模样。竟是一边提裙一边挤着上了车。
宋阿娇没被沈雀欢那好身手吓到,却被她这副自来熟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眉毛不由蹙起来,厌恶似的:“你怎么不用丫头扶就上来了?”
不仅不用丫头扶,这个沈三小姐还回身拉了她丫头一把,满京城哪找得出这么一位做派的千金小姐……,不过话也说回来了,满京城也再没比她更能比划的人了。
宋阿娇睨着她:“先说好,我是为还你衜州竹墨的情儿,现在咱俩算是扯平了。”
宋阿娇的丫鬟和她一样,避之唯恐不及似的。
红芷坐在马车最外头,尴尬的直烧脸。瞧她家小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自家人儿似的歪靠在另一边的窗靠上。
“真难得,你竟也知道那是竹墨。”宋阿娇以为沈雀欢是在揶揄她,正要回嘴,却听沈雀欢又说,“我爹都不知道那墨稀罕,成天把衜州胶墨当个宝,把这墨随便和杂物扔一块儿了。”
宋阿娇瞪着眼睛:“胶墨?胶墨算是什么好墨,就你给我那块儿,能换四马车的胶墨了。”不过宋阿娇马上又犹豫了:“可你爹不是长儒先生吗?都说长儒先生名誉四国,只有你问不出的没有他不知道的,你不会故意这么说的吧?”
沈雀欢一边吃着小方桌上的点心,一边摇头:“你问他一两银子能买什么,他保准答不上来。人无完人,我爹他只识人不识货。”
宋阿娇听了却很倾羡:“怪不得都说长儒先生是嫡仙君子,岂能被凡间俗事所牵绊。”不过她又看向沈雀欢,心中不由叹气,那么嫡仙一样的人儿,怎么生出这么俗气的女儿……
她倒是忘了,第一次见沈雀欢可没觉得她俗,甚至还觉得她不凡,怎么这次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阿娇想起刚刚在天香楼前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问:“你知道你刚才得罪的是谁吗?”
沈雀欢不以为意,红芷早就竖起了耳朵,她最怕小姐在外头闯祸,那人要是个皇亲国戚,那可就坏了。
想什么来什么,宋阿娇瞧她那不在意的样,哼了一声,道:“那人叫陈康达,从前是陈家旁支的落魄子弟,但她姐姐凭借着昊陵第一美人的名头,进了太子府做良娣,陈康达如今在京城里风头正盛,连我三哥都不好得罪他的。”她许是怕沈雀欢没听过她三哥的名头,又加了一句:“我三哥是去年恩科的两榜进士,宋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