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车帘子“唰”的一下从里头掀开,徐碧媛冷着眉眼骂道:“滚开。”
门房下人烫到似的缩回了手臂。府里天气好不好,全看大小姐的脸色佳不佳,徐府的下人已经深谙其道,自然不敢再上前触霉头。
徐碧媛下了车,她不似平日那样浓妆出门,只简单穿了件莓粉色袄裙,头上的钗子也是随意插上去的,她被两个丫鬟一个婆子簇拥着往里走,迎头遇见徐府刘管事,也不等对方行礼,厉声问道:“老爷在不在?”
这两日大夫人总来东郊触老爷的霉头,徐老爷早出去躲清闲去了,刘管事硬着头皮说:“老爷好几日没回来了……”
徐碧媛不等他说完,已然不耐烦的样子:“出去找,告诉他,这次他惹了大麻烦了。”
大麻烦?刘管事朝大小姐脸上打量,这位大小姐往常都是这么诓老爷回府的,等老爷回来了她便翻着花的替她娘抱不平,这是大小姐常用的伎俩,甭说老爷,连刘管事都不信了。
徐碧媛瞧着他那表情,钝钝发疼的脑袋里更压得难受了,她朝身边的丫鬟摆摆手,“你跟他去,把今天的事儿说清楚,他要是还想当缩头乌龟,那就等咱们老爷回来拿他当个伐子,把我娘给换回来。”
徐碧媛长相上乘,尖下巴高鼻梁,这种长相在怒火中烧的时侯却又是最可怖的,刘管事心中一惊,听得出大小姐话里话外的不一样,忙灰溜溜的应声离去。
刘管事一走,徐碧媛叫过贴身婆子,有气无力的说:“把那个姓苏的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徐碧媛说的是徐老爷的外室,叫做苏丽娘,在京都里叫得上号的美人坯子。
婆子应声去了,丫鬟叠翠接过底下人泡好的茶水,亲自给徐碧媛递了过去,小心的说道:“小姐,趁着天色还早,还是去孙府知会二小姐吧,咱们老夫人还在京都卫里押着,那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去年年初,徐碧媛的妹妹徐红娟嫁到了兵部尚书府做了妾室,京都卫扣下了老夫人,按理说去找二小姐才是正理儿,可徐碧媛总觉得事情蹊跷。
徐碧媛的脸色如秋日阴霭的湖面,她盯着茶杯里浮起的茶沫,摇着头若有所思:“这个姓陈的,恐怕没表面上那么简单。”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烦躁的问:“孙勇还没回来吗?”
叠翠:“奴婢已经派人去知会二爷,让他打听好了就到这儿来找夫人。”
徐碧媛微微颌首,勉强道:“他要是春林胡同那个陈姓也无妨,老爷还能向陈尚书递上话去,不过陈家和丁济昌不是没多少交情吗?怎么能够惊动京都卫?怕只怕和皇城里的哪位主子扯上关系。”
叠翠宽慰她:“如今老爷不在京都,一切还是等二老爷回来再行定夺吧,您也别急坏了身子,老夫人还等着夫人您去营救呢。”
徐碧媛何尝不想营救母亲,可现在的情况还真不好说,京都卫和兵部一直都是一团和气的,这次气氛太诡异了,丈夫明早回京后能立刻救出母亲已是万幸,若连夫君都捞不出人……
徐碧媛心里头泛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她的这对父母却没一个能够省心的,从前她和孙刚夫妻恩爱,有什么事都在一处商量,就因为她娘家这些烂糟事儿,孙刚对她越来越不耐烦了。
这时候奴婢们簇拥着那个风姿绝代的苏丽娘走了进来,苏丽娘画舫出身,对付女人一向得心应手,却时常在这位大小姐面前打杵,老爷虽然很多事都瞒着她,苏丽娘还是隐隐的发现,在徐家,这个大小姐似乎立过什么大功,以至于合府上下都供菩萨似的供着她。
苏丽娘自然不敢和徐碧媛针尖对麦芒,她一进门就端了个客气的笑容出来:“哎哟,什么风把大小姐给吹来了?”
徐碧媛冷冷的撩起眼皮,深暗的眸子里有一抹狠厉直刺在苏丽娘脸上,苏丽娘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站在那诺诺的问:“这……这是谁惹到您了?”
苏丽娘心里隐隐有所怀疑,想着她必定是为了水井胡同那栋宅子来的,最初徐夫人答应徐老爷在外头另辟宅院养着她,前提条件就是把那些宅子全都给她,但徐夫人是个没见识的,不知道过户宅院还得到官府立文书,她便给老爷出了主意,让老爷把那些房契地契原样的给那头,等到有人要买宅子的时候,再由他出面去官府里过户。如今也正因为当初留的那份心,水井胡同的宅子一下子卖了一千一百两,这钱刚在自己手里捂热乎,苏丽娘说什么都不会再往外掏了。
可这件事徐碧媛当初也是知道的啊,要细说起来,这件事当时是得到徐碧媛默许的,今天怎么反过来这副模样?
苏丽娘心中憋屈,挤出个笑脸,问道:“大小姐,您是为了水井胡同那宅子来的吧?这件事您可真愿望我了,宅子是老爷卖的,老爷如今拿了钱也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您要是想撒气还是等老爷回来吧。”
徐碧媛仿佛没有听见苏丽娘说话似的,问道:“当初姓陈的那家是什么人来和你交涉的?你派了谁去卖房子?当时都是怎么谈的?”
苏丽娘还想狡辩,徐碧媛冷冷的警告她:“我既然问了你,就没打算拿这件事为难你,但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也就不必念着旧情了。”
苏丽娘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不悦道:“大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您凭什么说那房子是我卖的?我已经说了,这事儿是老爷的主意……”
她话没说完,徐碧媛朝身边的叠翠一个示意,叠翠二话不说,走上去一巴掌打在苏丽娘脸上,直打得苏丽娘眼冒金星,她身旁的几个丫鬟惊得不知所措,连忙簇拥上去扶住自家主子。
苏丽娘捂着脸,不可置信的嚷嚷,“你凭什么打人?”
徐碧媛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目空一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苏丽娘,当初我爹喜欢上的女人不少,多数都是玩一玩儿,性子过了拿银子打发了,是我看你还有几分手腕,能够收得住男人,才同意让他纳了妾,在外头置了庄子给你们,说白了,你只不过是我用来拴着我爹的玩物,你栓得住他不让他出去惹事儿,才有资格在我的地界儿上撒欢儿,可你要是得意过头了,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介意让你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