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什么都问不了。
服侍老安人歇息之后,沈雀欢一个人回了东厢房,春容正带着四个针线婆子等在外间厅里。
“三小姐,老安人吩咐要赶制您后天穿的衣服。”春容将一叠厚厚的布样递到沈雀欢手上,“这是景泰院私库里所有的料样。”
沈雀欢就和一屋子丫鬟挑起了花样子,期间秋晓瞧准机会把廖妈妈刚才特地送来的消息小声禀报给了沈雀欢。
“侯爷为七小姐和乔家的婚事发了怒,打了四老爷二十板子,还迁怒了西府老夫人,听说侯爷已经让人去毁婚了。”
毁婚?这么说四房已经和乔家下了定,要是这件事再晚一些,生米煮成熟饭,那说什么可都晚了呀。不知道为什么,沈雀欢觉得心口一直堵着的一口浊气,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渐渐的驱散了,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庆幸的情愫从心底溢出来。
沈雀欢不禁苦笑,日子真是太舒坦了,她竟然有了怜悯之心?
第二天一早,沈雀欢照例去给老安人请安,在门前遇见了承平侯身边的长随刘福山。春容一个人在台阶上严阵以待似的立着,瞧见沈雀欢来了,连忙走过去小声禀道:“三小姐,侯爷来了,正在和老安人说话,春实姐姐带着春客、春宴在里头布置早饭,看样子是要留侯爷在景泰院吃饭了。”
至于要来谈什么,这在承平侯府已经不算秘密,昨天晚上红林院折腾了一夜,三更鼓的时候还有婆子听见沈陈氏在骂历氏的声音,沈陈氏发起火来一向口不择言,什么不留情面的话都往外倒腾。今天早上府里下人不仅知道历氏在七小姐这件事上是如何苦心经营的,还知道了历氏如何从妾室上位,如何整治四房的姨娘,甚至连她帮大户里的姨娘买下作药的事都捅了出来。
不过,沈陈氏在沈鹭婷这件事上还是把自己给择清了,说历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老安人面前说沈陈氏对这桩亲事没意见,在沈陈氏面前说老安人已经默许,其实无论是老安人还是沈陈氏都是活出道行的人精,怎么可能说出十分明确的应承话。可历氏却钻了这中间的空子,承平侯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不相信,派了刘福山去查,这才知道东伯府已经和四房定了聘,媒人已经在两家奔走商议婚期了。
沈雀欢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心底恶寒,且不论这婚事如何仓促,仅凭沈鹭婷的年纪,要是真嫁过去,恐怕就应了那句“羊入虎口”了。历氏是做后娘的,这么做可以说她心思歹毒,可四老爷呢?他可是沈鹭婷的亲生父亲,难怪承平侯第一个发落的就是他了。
承平侯在景泰院陪老安人吃了顿早膳,期间沈雀欢进去请了个安,承平侯平平淡淡的受了她的礼,说了一些要孝顺守礼的话便让她退下了。
承平侯走后,春容一脸唏嘘的给沈雀欢透露消息。“听说让七小姐和五少爷住去了红林院,由西府老夫人亲自教养。”
“就……就这样?”几个丫头都露出讪讪然的表情,红芷更是直言不讳的问:“这处置未免也太轻了些吧?”
春容解释:“听说四太太之所以相中了东伯府,是因为乔家夫人答应为四老爷谋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一职。”
四老爷沈宏庆,年后已经升任都察院经历司经历,是正六品,别说以乔家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能让四老爷连升两级到右佥都御史,就算乔家有这个能力,沈宏程这个工部侍郎还放在那,皇上也不会同意都察院里有沈宏程的亲弟弟。
说四太太天真?还是痴人说梦呢?沈雀欢一笑了之。
三房所在的荷风院里,“砰”的一声脆响,一只绿釉嵌孔雀羽纹花瓶碎在了宴息室的青砖地上,沈鹂歌瞪着一双桃红的眼睛发着脾气,三太太陆氏只觉得头疼欲裂,捂着太阳穴呵斥道:“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你哥哥这次春围高中了,你还不是在府里横着走……”
“娘——”沈鹂歌没等母亲把话说完,尖声打断她:“哥哥是封侯是拜相自有未来嫂嫂偷着高兴,将来我若是嫁得好,肯定会助力于哥哥,可我要是嫁给个低门小户,没准还要三天两头的来找哥哥嫂嫂接济,您就算是心眼全偏在哥哥身上,也得想到这一层才是。”
陆氏只觉得一阵眩晕,要不是身边孙妈妈架着,她恐怕就要瘫倒在地上,偏偏沈鹂歌还觉得母亲如果拿出为哥哥钻营的一半心力来帮她,她也不会被那个不入流的沈雀欢给比下去。
“娘,我不过是求您去跟陆家舅母说说,让瑾之表姐把我带在身边,这有什么难的,瑾之表姐比我的亲姐姐还要亲,只要您去说,舅母肯定会同意的。”沈鹂歌挨着母亲,摇晃着陆氏的胳膊,两只桃眼马上又溢出水来。
陆氏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你瑾之表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我上次去你舅舅家,你舅母还向我打听王青臣,显然是要帮你表姐相看的,你这时候急巴巴的跟着,小心和你舅母生了嫌隙。”
沈鹂歌却听不进去:“娘,你怎么总这么小心翼翼的,再说谁告诉您我是奔着王青臣去的,王家虽好,到底是武将人家,您瞧咱们巷子里住着的何将军,这么好的地段置产,一家子却像住在田间地头,满府都是菜园子,我可不想嫁到武将的人家去。”
她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说起嫁人来竟是一点都不害臊,陆氏手脚冷的像冰块,“瞧不上王家?”陆氏恨得心口发疼,只恨没在女儿身上多花些心力,她忽然什么话都懒的说了,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听说苏家进了京,想去打苏子康的主意?”
知女莫若母,自从她与女儿说起苏家老夫人过府之事后,她便发了疯似的要去参加王家寿宴。现下,她只能冷冷的打击女儿:“苏子康是苏老夫人的长孙,也是苏家宗孙,将来可是要支应门庭的,娘知道自从五年前你同娘回巾州看望你外祖母,你就对苏子康很是上心,可你知不知道苏家如今是个什么人家,别说是你,就算大房捧在手里的沈雁君,在苏老夫人眼里也没几分重量,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些念头,你现在还小,前头又有鹊春拦着,绕过这一年,等鹊春的亲事定下来,你还怕你祖母不给你寻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