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并不觉得他需要被怜悯,这是他父王做出的混账事,她没必要再为他保密了,毕竟,弦尘已经不在了,她没有把柄落在重华手里。
“凤九邪在芙蓉镇历练,听闻西山有狼妖出没,而这只狼妖你可知道是谁假扮的?”
弦月那双眸子无比通透,却照不出任何情绪,痕祭只觉古井无波,看不到底。
痕祭压低了嗓音,道:“此事我问过,是融洛。”
“具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弦月看着痕祭,一字一顿地说出了真相,当即,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意料之中的震惊。
“融洛一定弄到了凤九邪一半的血。”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痕祭寒声问:“你什么意思?”
“痕祭,你是灵歌和重华的孩子。”
猝不及防间,冰冷而不容反驳的话音落下,痕祭的脸色大变,几乎是同一时间反驳:“这不可能!”
宿弦月的眸子里绽入寒霜:“我发了誓,若我说了假话,我的女儿不再爱我。你该知道这样狠毒的誓言意味着什么。”
痕祭许久都没缓过神来,脑海里在天人交战!
灵歌,那个凤凰始祖怎么可能是他的母亲?她不是早就死了吗?她不是凤凰吗?他只是个魔族,他与那只凤凰半点关系都没有!
唯一有的关系就是……
他爱上了一只九彩神凤……
当想起那只已经陨落的九彩神凤时,痕祭的心头大震,几乎失去了理智,迎向弦月的目光,大声质问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痕祭的焦急对比,宿弦月显得极其轻松写意,语气里甚至还掺着愉悦之情。
“你一定不知道他想和灵歌生个孩子的信念有多强烈,但是想要你生下来,太难了。”满意地看到痕祭那张脸盛满了震惊,弦月继续说,“他在灵歌生时,保留了她精血是不够的,他还需要活着的九彩神凤的血液,为你塑造身体。之所以你会这么晚出生,是因为他要等第二只九彩神凤出世。”
其实不止是痕祭,或许那条八翼金龙的诞生同样一个过程,但这不是今天她要说的重点。
痕祭听完她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踉跄地往后退,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失了魂魄似的,“我,我是灵歌的孩子?那,那我和九邪岂不是……”
……兄妹?
这个事实让痕祭很难接受。
作为胜利者的弦月,站在牢门前,轻抚衣摆,悦耳的声音划过阴暗的光线:“我敢这么说,自然是保证每个字都是真的。”
痕祭的眼睛黯淡下来,不再与她交流。
“现在该你告诉我了,钥匙在哪里了吧?”
许久,久到弦月都不耐烦的时候,痕祭终于开了口:“黎蛟天坛左侧的偏殿里,往里面走第三个房间,钥匙就放在一个灵牌后面。”
他的话音落下,素衣女子消失,徒留痕祭一人坐在地上,失了心智……
痕祭的心里百感交集。
凤九邪喝过他的血,也许从一开始就命定了的,原来,他是因她的血而生,最终也还了她的血……
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怀里凭空出现一个小木盒,他紧紧抱住它,不能抑制地淌下眼泪:“九儿,你把这盒子给我,是把身家性命交给我,可到头来,你我竟是这样的关系……九儿……九儿!”
他一边哭一边喊着她的名字,可是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回应他半分了。
痕祭抱着木盒,以头抢地,难掩哀恸,满眼泪光。
“您为何要让我和九儿成亲,您明知我们不会有结果……”
“到头来,您还真的只是为了湘水吗……”
“若您真的疼爱湘水,九儿为什么还要让那个仇人带走她!”
“父王,你到底要做什么!”
……
黎蛟天坛,偏殿。
弦月根据痕祭的指示,找到了房间,也看到了最醒目的灵牌,它被放在一张梨花木桌上。
可是当她的手触碰到令牌的瞬间,一道幽冷沧桑的女声响起,令弦月一震,“你想要什么?”
她居然都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
这让弦月有些不安,“你是?”
“我是这座灵牌的守卫,你来做什么?”女人的声音安稳而持重,分辨不出情绪。
弦月眸光一沉。
连她都感应不到气息,只有两种可能。
一者,修为比她高;二者,是个气息隐匿的高手。
两者都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在魔尊的地盘上。
宿弦月暗自警惕,如实答道:“我来找通往九色神树的钥匙。”
“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能把钥匙给你。”
“什么问题?”弦月问。
“你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这个问题,曾经问过痕祭,他回答的声音仍然在房间内回荡:我只希望和自己爱的人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看遍所有的风景。
最想做的事?弦月怔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亮出望舒剑,大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女子苍冷幽寂的声线陡然变得尖锐,整个古朴安雅的房间都变得躁动不安,“我是谁?弦月神尊,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你,你是……你是!”宿弦月的瞳孔皱缩,脸色大变,不住地摇头,“不!这绝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宿弦月大声喊道,仿佛要驱逐内心的不安:“她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很少见,如此失态的宿弦月……
“世人都以为九彩神凤只有灵歌一脉,事实却不尽然……”幽冷而森寂的女声仿佛从亘古的时光中传来,听得人心底发颤,“谁又知道,当年宿弦明和你,创造九彩神凤的时候,偏偏是一对呢?”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她的容貌,在宿弦月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越发清晰……她扶住木椅靠背,堪堪站直了,肝肠寸断地喊道:“若儿,我扪心自问,从未对你有过半分苛待!一切都是因为你姐姐!”
“是啊,我死得早,没看到那些,幸好我也死得早,才没落得我姐姐那个下场!身归混沌,葬于钟内!”那女人的声音越发狠辣了,“倒是你,你今日演了一场好戏,真叫我刮目相看,当年那个连麻雀都不忍心打搅的女人,今日连我同族也要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