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师父不带这么玩人的……
“子鸢，子鸢……”陆子鸢的声音有些迟疑，呼吸凝滞片刻，道，“师父，徒儿实话和您说了吧，是这么一回事，十万年前，人、仙和紫阳三界中凡是关于您的记忆都被抹去，换成了一个名叫凤九歌的女子。”
曦和皱眉，问道：“既然仙帝谁都没有放过，湘水都不记得这些事，你是怎么记得的？”
陆子鸢愣了一下，有些怀疑师父的记忆力了，“我曾经和您说过，我是因为一体两魄，才没有被替换记忆，您怎么又忘了？”
听完子鸢的话，曦和拧眉想了想，沉吟着问：“这凤九歌到底是怎么回事？顶替我也就算了，还嫁给了仙帝？”
“此事具体为何，徒儿也不清楚，我一直都在紫阳界修行，想那仙后贵为一族之后，怎么会轻易走出仙界？小徒从未见过她。”
他的话听上去很诚恳，没有隐瞒的意思，曦和按了按太阳穴，将绑在脑后的蝴蝶结系紧了一些，说道：“此事我已知晓，这次去仙界，我会一并把凤九歌的事搞清楚，你，就给我留神女峰，好好看住小黑，别让他再乱来了。”
再乱来？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陆子鸢的心神微颤，暗暗倒抽一口冷气，“师，师父，莫非那日八翼金龙渡劫，是您一早就知道的？那弦尘上仙的到来，也是……”
曦和坚定地道：“是天意。”
子鸢的心紧张了起来，又有些期待：“师父您……”
“你喊我一声师父，我就要对得住这个称呼。”嗓音刚亮起来，曦和又低垂下头，缓缓地道，“我在去人间之前，不知道自己是谁，可等我去了一趟华阳大陆，我才发现，也许，我真的是那个女人……”
“师父！”陆子鸢的心砰砰直跳，他等得就是这一天。
原来，三千年的时光，还不及师叔陪他两日……陆子鸢虽然有点嫉妒，但那是他师叔！
“师父您放心去，子鸢会谨遵师命，照看好小黑。”陆子鸢小心翼翼地问道，“此次您去人间一趟，可还有收获？”
“收获？”曦和听出了陆子鸢口里的收获是何意，拧了拧眉，道，“最大的收获就是看到了当年大婚的喜堂，还给弦尘种下了一颗疑心的种子。”
疑心？陆子鸢的心陡然一沉，他何其聪慧，立刻明白过来师父的用意，“师叔他，您是不是打算利用他？徒弟倒不是怕他怎么样，徒弟是怕您下不去手。”
师叔？陆子鸢这声师叔叫得挺亲热啊。
曦和拍拍陆子鸢的肩膀，然后收回，双手攥在一起，十指相扣放在锦被上，口气颇为冷淡地说：“本座修行二十万年，四世都栽在这个情字上，不想这一世还死在上面。至于下不下得去手，本座没想过要害他。”
相爱不如相忘，相忘不如陌路……
“是，是徒弟多心了。”
……
听说曦和醒了，弦尘赶紧和阿四一起过来探望。
等他们赶到房间的时候，曦和已经睡着了。
弦尘坐在他的床头边，看着他熟睡的容颜，心里就跟百爪挠心似的，怎么都镇定不下来。
阿四也没离开，只管搂着弦尘，累了的时候，就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弦尘的心里总会涌起波澜，他不知道这些奇怪的情绪从何而来，但很有意思，因为他的心古井无波了多年，这两日的体验，让他觉得，日子就该这么过。
岁月静好，当如是。
阿四在弦尘的臂弯里睡着了，口水流得他衣领上都是，弦尘都没嫌弃他。
半个时辰后，曦和的声音传来：“水，水……”
弦尘一愣，慢慢起身把阿四抱到床上，让他睡在曦和的身旁。
接着，他再走到茶几旁，倒好一杯水，扶着曦和起来，将水递到他的唇边，“水来了，慢点喝。”
看着曦和喝完后，弦尘问：“还要不要？”
曦和摇摇头，皱眉，狐疑地问：“你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
弦尘愣了愣，说：“阿四在你身边，睡着了，我抱他去房间睡吧。”
曦和伸出手，摸到了身边的小人儿，替他轻轻掖好被角，拍了拍薄被，摇头对弦尘：“不必了，就让他在这里睡吧，他在我身边睡得很死，不会被吵醒的。”
“好。”弦尘应了一声，“这孩子很粘你呢。”
“是啊，我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不图他能将来能怎么样，只求他一生平安。”
望着呼吸均匀的阿四，弦尘俊逸的脸上漾满了慈爱，就连声音都不自觉得柔和了许多，说：“阿四是个好孩子，这么小就知道疼人了。”
曦和的心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刺痛。
收敛了心绪，曦和开始说正事：“弦尘，我刚才和师父提了去仙界的事。”
“怎么样？他同意了没？”
听出弦尘的口气有些焦急，曦和的心跳快了一拍，“师父说，仙界的灵气甚好，若我能去那里修养，会事半功倍，你又肯庇护于我，我去了仙界也不会被人欺负，他让我安心跟着你去。”
答应了？弦尘的口气掺着欣喜，问道：“那阿四和子鸳仙君呢？”
“他们不去，师父要重建神女峰，阿四也要留在这里，跟在师父身边。”
谁料，弦尘居然说：“就让阿四跟着我们一起去仙界吧，这事，我会去和子鸢说的，你不必操心。”
曦和打住了他的念头：“万万不可，阿四这孩子是凤族的血脉，若是去了仙界，恐怕……”
“这……”宿弦尘沉吟片刻，说了句令曦和十分吃惊的话，“我不忍你们父子分离，我也舍不得这孩子，我再想想办法。”
曦和讶异极了，莫非真是父子血缘的缘故，弦尘对阿四的感情，天然相亲么？
可是，阿四不止是凤族的孩子，他更是弦尘的孩子，他不能去仙界。
就在此时，两个大人都以为睡着了的小人儿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出了被子，探出一个小脑袋来，说：“娘亲，弦尘上仙，你们说得我都听到了，阿四不想去仙界，阿四只想在这里陪着师尊，师尊年纪大了，总要人照顾的，阿四就替娘亲照看师尊。”
阿四懂事的言语，令曦和为之一震，心都跟着疼，他有多粘着自己，他比谁都清楚。
弦尘站了起来，俯下身，上半身越过曦和，伸出一双大手，将阿四从床上抱起，揽进怀里，问道：“阿四你说实话，为什么不想和我去仙界？我可不信你有那个好心，照顾你家才十万岁的仙尊。”
阿四的大眼珠子提溜转了好几转，怎么想都觉得瞒不过爹爹，只好说：“上仙不问好不好？您要是问了，我必然不肯说真话。”
低头望进阿四明晃晃的大眼睛里，弦尘怔忪地看着这个又香又软的小孩儿。
阿四在他的眼里，就好像是神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