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相对,一位垂垂老矣,就如同昨日黄花,满身腐朽气,一位风流俊俏,两袖神仙风,正是锦绣年华。说了一句话,看了一会儿。这位画中人一般的神仙人物走出了小屋。
凡人不见神。然而,院子中的飞楼台不是凡人,他紧张戒备,却对于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罗凌的年轻道人视若不见。这就是除脱境界诧异之后的天壤之别了。飞楼台控抢,持剑,驭刀。这三般兵器已经超脱凡俗兵刃,自有灵性,然而对于年轻道人依旧一无所觉。年轻道人看着入神运火的罗凌,心中赞叹一声。
老道的师弟,在五十年前已经成为丹师。院中少年的路他也曾走过一遭,道人只是一眼,便已经明白。眼前少年的资质普通,但是,一口运火的法门却熟练无比。
丹师一途,不比世间武者修炼,最是循序渐进,讲究机缘运气。眼前这少年,有机缘,就不知道有没有运气。看着他体内气息行走,看着他普通脸庞,道士微微沉吟。
孕丹入体,运丹入海。
孕丹的机缘已经出现,只不过运丹一途。道士不看好眼前的少年。只因这少年长相太过普通。少年很专注,可是,没有惊天气运,任凭你专注一生,也只是南柯一梦。师兄之路,只怕真的到了尽头。少年道士如此想着,微微抬头,看着天上那道气息。与天地争命,师兄争了一辈子,这就是结局吗?
天光渐亮,日食将去。
“砰!”的微微一声响起。汴梁的凡人们根本一无所觉。然而,汴梁的皇宫一侧的宗人府中,一位老太监脸色大变。在他的眼前,有三层神龛,神龛中,共分三层,有密密麻麻的神像,目前,一座神像破碎,有淡淡金色漂浮而出,微微一顿,化作星星点点散去。老太监跌跌撞撞跑出屋子,跪倒在院落中一位中年男子脚下。
“圣上,珞珈去了!”他跪伏在地,身躯微微颤抖。
一位神仙烟消云散。汴梁的西门外,那位花痴一般的少女深深一口气,将眼前的金光尽数吞入腹中。随着她这一个动作,碎花衣服下面,她的胸脯高高挺起,然后缓缓落下。她打了个饱嗝,双眉间的距离近了一些。两个句号一般的眉毛一高一低的微微抖动。她咧着嘴,笑道,“长虫,我吃了一个,果然味道很好!”
西门的城门依旧紧闭。一位老者穿破城门走了出来。老者一身紫袍,随着他的走动,自然而然有紫气相随。少女嘻嘻笑道,“吃了小的,来了老的,要不,商量一下,我知道,城里面坐着一位金人,让他出来,我吃了他,也不要什么国韵大药,也不管老袁和长虫,就此离去。”
老者横眉怒目,大喝,“妖孽,打破神体,死罪难逃!”
他走到少女面前,举起手里一个绿色的瓷瓶,对着少女一晃。“鸳鸯儿,入我瓶中!”
头上长角带着面具的少年抬头,只见天空之上,一半太阳白的耀眼,一般太阳阴沉发灰。他哈哈一声笑大叫起来,“大药,大药……”。东门外,老猿也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在半阴半阳的太阳周围,有一圈细小的不能细小的气流正在不断的转圈,他的转速极快。老猿知道,这就是那位镇压着大元的丹师。
“你已经是天上人物,为何要留在凡尘?”老猿说道。
渐渐的,半阴半阳的太阳之外,出现一个模糊的晕圈。有一道青光从太极观忽然升腾,射入晕圈之中。天地之间,有一种怪异至极的响声响起,仿佛风吹麦浪,又好像百千种乐器共鸣,似乎无声,有似乎嘈杂无比。
面具少年长啸一声,他的身躯忽然拉长,“妖孽受死!”与他面对的门神手中双刀泼水一般舞动,他的身躯一涨。然而,瘦的还在不断扯条的少年身上,衣衫忽然间破碎,一只巨爪忽然间从他的身体冒出,一把便抓碎了他手里的大刀,在雪花一般散落的刀片中,巨爪瞬间捏碎了这位门神的头颅。巨爪借力,又是扑簌簌几声,一条游龙横空直上,三条龙爪伸缩不定,城门口一股一股清风蒸腾,有浅色云彩相随生成。
一声龙吟。
“刀!”
飞楼台站在院中,他伸手一点手中大刀。顿时,汴梁上空云气浮动。一把不知道多长的巨大刀影横空出现。迎着驭空而上的大龙一刀劈下。半天响起了一声雷鸣。无数的刀光粉碎成雪花一般飘落。飞楼台的面前,大刀一阵悲鸣。大元国的镇国神器北冥宝刀,只此一下,刀身上便是密密麻麻的裂纹。
飞楼台脸色微微一变。凡间宝刀,吹毛断发已经算是神器。而吹毛断发的北冥宝刀更是饮了无数英雄血,斩过无尽战士魂,二十年前便被供入金銮殿,收文昌武盛之气,又靠近天子,接收百姓供养信奉。可是,二十年苦工到头,也只是看着霹雳一刀,斩碎一片大鳞,从此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修养才能恢复。
古灵精怪,将天下非人的修行者归为四类,不论那一类,都等同于人间的修行者。这身化蛟龙的少年,还没有逃脱精的范畴,然而,人间武器,已经无可奈何。它露出峥嵘嘴脸,破云而去。它追求的正是连接天地之间的清气,而这一口气,正是成就丹师的最根本,正所谓:一口回天气,造就回春功!
这回天气如果安然落下,被老道士安放在小徒弟的身上,今天的一切才算完成。同时,凤来巷的人们才有意义。三省七州,大元国封荫后辈尽皆在此,莫不是为了那一口气。
盖因天下修行,只有四途。减去释道儒,唯剩下一道武途。释道儒每隔三十年一次人间选将,选走那些神仙后人之后继续关门修行,基本不管这浩然天下凡人的生老病死,战争更迭。唯有这世间选择了武道者,没有打破天地锁之前,同凡人一般在血与火的争斗中随波浮沉。多少英雄随风去,熬败了一身铮铮铁骨。
一口回春气,就是一条半死不死,死中求活的性命!
而这种回春气,每一年,一位丹师的身体都会产生。也正因为有了这种奇妙的气息,在掌握了丹师的技能之后,他才可以降伏草木精华,炼制出千万种属性不同的丹药。丹师不同于释道儒的高高在上,天为丹师,凡俗也是丹师。没有人清楚在什么样的条件下,丹师可以走出极冰海,但是,世间的人都清楚,大元有丹师。
所以大元的武者,基本都可以熬到打破天地锁,所以,大元才有那么多的神仙!正因为如此,八国之中,唯有元国,敢称一声大元,只有大元的皇帝,才敢再出行的时候,乘坐力士车。
那一条蛟龙乘风而起,说不尽的霸气。直压的汴梁的护城大阵咯吱咯吱作响,大元建国以来,据说最强大的一个阵势就这样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天地间一个大罩,大罩下,一座小城。
就在此刻,一声大喝传来。
“那丹师,这蛟龙头颅,可值一道回春之气?”
太极观中,年轻道人微微一笑。
“回春者,天地同寿,你这价位,忒低!”道人轻声说话,观中的飞楼台和罗凌,近在咫尺偏偏不可闻,倒是天地之间,声音滚滚,恰如阵阵春雷。只听道士扬眉一声,“小小精怪,欺我极冰海无人!”一点光芒闪过,只见一道白虹贯日而起,瞬间,笼罩汴梁的透明罩子上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水滴黄中带红,一个小山头大小的蛟龙首级忽然掉下,在城西的大山上,响起一声巨响。
鸳鸯儿挣脱老者手里的水瓶束缚,看到这一幕,怪叫一声,化虹飞出。这一刻,少女那有痴呆模样。
半空中,少年道人笑着看她。只是一伸手,“雷!”于是,这方才轻易杀了门神的女子便在一个灼热的光球中化作了飞灰飘然洒落。少年道人一步迈出,已经到了汴梁东门。
东门外,玄猿与鱼肚相望。看着少年道士,老者躬身行礼,退后低头。
“本待你出手之后,我就有了理由,好光明正大的杀你,可是,你不出手啊!我又赶时间,你说,怎么办?”少年道士扭过头,看了一眼浑身颤栗的门神,笑了笑,“要不,你自杀,给我一个理由?”鱼肚抬头,直接举起双锏,对着自己的脑袋当头砸下。
“不可……”
“咣”的一声,玄猿跪在了道士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