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景昭得了项仕鹏外出的消息,既庆幸不用为杜若的事情操心,又忧虑项仕鹏此举的意味,这样喜忧参半地走出正院,耳根一闪,却听到隔壁小道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项景昭是何许人也,练武的才能不说顶天,也能甩寻常人八条街,更遑论自小习武,到如今也有近十年的光景了,此时听到异动,怕是脑子还没转开,脚下就已出动,只片刻就闪到异动响处,抓住丛中站着的人肩头,也不细看,先将人制住再说。
却不想项景昭刚扭了那人胳膊,那人便叫了一声。项景昭忙放开手,叫道:“怎么是你?!”
真是奇了,竟是云起躲在这里。
云起也有些郁闷:“你平白无故地冲过来干嘛?”一边说着还一边按摩着胳膊,显见之前是被扭疼了。
项景昭却皱了眉,问:“你平白无故地,跑到这里做什么?”
云起:“除了找老爷,还能做什么?”
项景昭看一眼正院,又看一眼云起,依然怀疑:“你就不知道父亲外出有事,至今未归?”
“这我倒是不知道,今日一直在外忙活,我才刚进府呢。”
“那你不走正道,跑到草丛中做什么?”
“怎么不走正道?少爷说话真是越来越刺人了。”云起终于失去了耐性,随手往后一指,“我从后院进的门,图便宜走了这条小路,反倒惹得少爷疑心了。照这么说,赶快将这路给埋了去,成日里放在这里,又不许人走,留着做甚?!”
项景昭这才注意到云起所走的果然是一条小道,倒不是府内原有的,怕就是一写个下人图便宜,自己绕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显出了一条路的形状。
即便弄清楚了事情,项景昭也不很高兴,皱着眉说:“我倒不是针对你,只是这无名小路,别的小子走走也就罢了,你一介掌柜,也算是半个主子,走这鬼鬼祟祟的路做什么?”
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又添了一句:“我看谁都别走了,这莫名其妙的路,真得早点整治整治才好!”
只怪这路上在正院旁边,正院乃项府龙眼,哪里需要这别仄的东西?
云起听了这话倒不惊讶,也不多说,淡淡地回:“少爷觉得不妥,早点弄了便是。也是我糊涂,不该贪着便宜,如今让少爷看见了,到底是自家人,没什么大事,若是以后叫别人瞧见了,又得落项府的脸,倒是我的罪过了。”
项景昭听他这样说,便没话了。但是他今日也十分反常地没有安慰云起。实在是刚刚突然听到旁边有声响吓他一跳。
也不知怎的,最近他的神经都有些紧绷,总觉着要有大事发生。
此时项景昭点点头,终于消了些气,抬抬下巴冲云起说:“父亲这两日都不回来,你若是有急事,说给我听也可以。”
项景昭的本意是,他是项府嫡长子,老爷不在,这项府便是由他管家,这样一想,倒真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给他听的。
谁知道云起只抬头看他一眼,却推辞道:“没什么要紧事,若老爷不在,我隔几天再报便是,也耽误不了什么。”
项景昭皱眉看他一眼,不好说什么,只能叫他先退下了。
云起拱一拱手,也不与他对视,十分安静地走了。
项景昭又皱着眉看着云起的背影沉默良久,这才回去。
当晚他躺在床上,只觉得心口一阵燥热,也不知道在烦些什么。
蓦然云起的背影与杜若那安静的身影叠合在一起,竟是出奇的想象。项景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面的司嗔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进来:“少爷是要起夜?”
项景昭摆摆手让他下去,重又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着。
刚刚他有一刹那,竟以为自己对杜若的看重,竟是因为杜若与云起相像。
怪只怪这两人气质太像,都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安静。
可是冷静下来他却分出来了,两人的安静并不是同一种。
云起安静,但平静的眸子下总淌着暗潮汹涌。项景昭是个极敏感的人,每次与云起对视,他的心总能快上几分。
而杜若,她的安静源于内心的纯洁,无欲无贪无恶,又有什么能让她的心起波澜呢?
想一想,果然杜若那样子的性格是自己最喜欢的。
至于云起,或许是真看透了这个人,知道他身上背负的太过沉重,项景昭又是一个十分懒散的人,受不了这样的压抑,才慢慢地远离他。
或许……只是腻了吧?有一件事项景昭从未跟人提起过,便是那次他在高府溺水,浑浑沌沌间进了一片白茫茫的地方,那一段奇妙的旅程,如今醒来后项景昭已忘得七七八八,可奇怪的是,从那以后,他对云起却没了那莫名而来的流恋。
或许是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让他看透了许多吧。
项景昭这样安慰着自己。
许是晚上想的东西太多,项景昭又熬到四更天才浅浅地睡过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觉得自己的房间外有人絮絮叨叨,如同梦语。他有心睡觉,却被外面的声音吵得心烦,奈何实在困得很,懒得发声,便挣扎着敲了敲床柱。
外面的声音顿时没了,过一会,有人推开项景昭的门,趴到项景昭耳边唤着:“少爷,少爷……”
项景昭昨晚没睡好,此时哪里是这么轻易能叫醒的?他烦躁地翻身个身,拉起被子盖在自己头上。
谁知那人却依然不依不饶,甚至轻扯起被子:“少爷,不能睡了,外面出事了……”
项景昭这才一把拉过被子,眯着眼睛看来人:“出什么事了?”
来人便是墨轩,此时看着项景昭这迷迷糊糊的样子,知道不是说正事的时候,催着项景昭先洗漱之后再说。
项景昭看着墨轩那凝重的神情,便知道怕真有什么大事,他也不耽误,强打精神坐了起来,一帮丫头忙上来帮着穿衣擦脸。
项景昭坐着叫人任意摆弄,一边皱着眉问:“出了什么事?”
墨轩想着这话难说,低头思考了一会,才犹犹豫豫道:“是城中那个烧了的赌坊,纵火的人抓着了……”
“这事有父亲照看,同我说做什么?”
“只怪那人是咱家前任代儒的儿子,蒋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