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赫站在地图前一动不动,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二十分钟,上海市鳞次栉比的建筑和街道在他眼前铺开,图纸上密布交错的黑色线条和各类图标,密密麻麻的参数标注在纸面上,这是一张上海市的军用地图。
整座学院里唯一的一张大比例上海市区军用地图,军用地图很不好找,因为它们从不公开发行,各国的军用地图都是军事机密,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高精度的军事地图几乎都遗失在了动乱里,上校保存有仅剩的一张地图。
普通的交通图是没法用来打仗的,真正的军用地图上会标注出地标的各项参数,包括角度、距离、坡度、坐标、高度以及面积,读图者通过简单测量就能算出自己需要的各类数据,以此引导炮兵进行远程打击或者空袭,而普通旅游图上只会标出市区里有几路公交车。
面对夜王这样强大的敌人,蜂鸟小组需要设计一次天衣无缝的精密计划,一切都必须精密,每个环节都要像齿轮那样完美咬合,不能出一丁点岔子,一旦出错,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这将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行动,同时也是一次孤注一掷的行动,赌上了所有人的命运。
没有人有退路,这是绝地反击之战,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雷赫感到压力了,空气仿佛都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想当年在二战的西线战场上,法国英国的指挥官们站在地图前,看着纳粹德国的钢铁洪流摧枯拉朽突破防线,心里也会这个感受。
这是即将亡国乃至种族灭亡的恐惧。
在比例尺1:50000的地图上,黄浦江只是一条几厘米宽的蓝色带子,把市区一分为二,一枚红色的大头针钉在了地图上黄浦江的边上,那里是金茂大厦,另一枚蓝色的大头针钉在虹口区里,这里是上海海军军事学院安全区。
他们在这里,夜王在那里。
雷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这张地图上那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如此难以跨越,如同天堑。
贝儿站在他的对面,盯着地图,同样沉默。
罗成绑着满身的绷带坐在边上,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与杀戮者一战差点让他把命丢在了那个雨夜里,罗成从楼顶上落下来,本该摔也摔死了,但塞壬女妖用长尾卷住栏杆帮他减了一次速,底下的树和灌木又缓冲了两次,罗成才没把自己的脖子摔断。
风暴坐在罗成对面的沙发上,阿利安娜也很罕见地出席了会议,办公室里一共五个人,这是学院最后的精锐。
“陆巡呢?”贝儿打破沉寂,办公室里的沉默让她很不安。
“失踪了。”阿利安娜耸耸肩,回答,“你们有计划了么?”
几人相对无言,说实在的在场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制定计划指挥作战的料,他们从来都只是执行者,以往所有的作战计划都是上校直接下发,麦斯威尔·肖恩会把什么时间到什么地点目标什么时候出现甚至采用什么弹药都告诉他们,蜂鸟小组只要照办就好了。
如今上校不在,群龙无首,蜂鸟小组才陡然意识到设计一次靠谱的作战计划有多困难,他们愣愣地瞪着地图,根本就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这才是最棘手的,他们即将面临人类有史以来所面对过的最强大的敌人,却连一个靠得住的指挥官都没有。
只有上校才懂如何把蜂鸟猎杀小组的战斗力调动起来,肖恩对蜂鸟小组中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他知道什么人该在什么位置该干什么,没有上校的蜂鸟猎杀小组,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
雷赫摇了摇头,“我没辙了。”
其他几人抬起头来。
“一个夜王就够我们喝一壶了,更何况还有一堆猎人和丧尸?就算派一支机械化师来都未必是对手。”雷赫坐下来,抓着头发,“我们只有五个人,却要在丧尸堆里救出一百多个人?这哪里是救援?这根本就是撤侨吧?”
救援向来都是难度最高的军事行动,一要深入敌后,二要保证人员全身而退,稍不注意,人没救出来,还会把救援队伍搭进去。
“我们距离目标的直线距离只有六公里。”罗成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但实际距离有八公里,开悍马的话需要二十分钟。”
“问题不在距离上,很显然,我们不可能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潜进去。”雷赫说,“我们的目的是把上校和那些幸存者救出来,这势必要与对方交手,一旦惊动夜王,我们就会陷入绝境。”
“即使我们能把幸存者全部救出来,但是你们想想,一百多人的庞大队伍,我们用什么把他们运出来?”雷赫接着说,“我们的越野车装不下这么多人,你们准备让他们步行穿越禁区么?”
“赵高呢?”罗成问,“他在什么地方?他有什么准备么?”
“赵高?”雷赫冷笑一声,“他只惦记着自己和那个怪物之间的决斗,你以为他真的关心其他人的死活么?他只想着杀死那个怪物报仇雪恨,至于我们这边会死多少人……那个疯子根本就不在乎。”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雷赫一锤定音,他靠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气,“我们兵力与对方差距太大了。”
雷赫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一惊,他把所有人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说了出来,蜂鸟猎杀小组的成员们坐在这里保持沉默一言不发,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找不出一个可行的计划,他们再怎么盯着地图看都没法找出一条通路来。
只有区区六公里,但他们无法跨越这短短六公里。
“但我们必须把上校和幸存者救出来。”零距默默地说。
“那是送死。”雷赫摇头,“我不反对救援,但我们必须要拿出一个靠谱的作战计划出来……我们需要计划!”
罗成没话说了,他也没有计划。
“计划?”忽然有人推开办公室的房门,朝着所有人挤眉弄眼,“真巧啊……我有。”
众人吃了一惊,一齐转过头来,中年男人站在办公室的门前,一身脏兮兮的蓝色工装,满身油污,像是个汽修工,他摘下帽子朝蜂鸟小组们笑,眼角下一道锋利的刀疤。
“年轻人们……下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