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陆巡的腰上,陆巡抱住了他的腿,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一开始赵高打得还能有点章法,陆巡在他手上讨不到什么好处,但随着后来陆巡在他脸上狠狠来了几脚,赵高也红了眼,他放弃了所有的技巧,像疯狗一样咆哮着扑上去和对方撕扯。这俩夯货也真抗揍,被揍得鼻青脸肿血流满面,还有力气爬起来,老贾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
陆巡把赵高按倒在身下,伸出手去掐他的脖子,一边歇斯底里地高喊:“去死!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
赵高伸手抵住了陆巡的下巴,扳着他的下颌,看上去像是想撕裂陆巡的嘴。
陆巡口齿不清地嘶吼,口水流了一下巴。
赵高一脚把他踹翻了,然后紧接着几脚踢在陆巡的肚子上,陆巡疼得骂不出来了,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身体躬成一只大虾。
“一看就知道你很少打架。”赵高吁吁地喘气,他俯下身去揪住陆巡的头发把他拎起来,拍了拍他的脸颊,“你下手不够阴啊,打架要够阴才行,暗搓搓地下狠手,一脚下去让对方爬不起来,大吼大叫的都是白痴,真正下死手的人不会出声。”
血液凝固在陆巡的脸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剩下喘气的力气,牙缝里全是血丝。
“想揍老师,你还早了十年呐。”赵高松开手,一步一步地后退,靠在墓碑上慢慢坐下来,他的情况比陆巡强不了多少,双方都没有留情,赵高的脸被揍变了形,鼻血流得止不住,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两人的力气总算是耗尽了,两败俱伤,赵高略胜一筹。
“去……去你妈的。”陆巡慢慢爬起来,靠着背后的十字架稳住身体,然后伸手去够柠檬墓前的红星二锅头。
“给我……给我一点!”赵高朝他伸出手来,“我他妈就这最后一瓶了。”
陆巡没有搭理他,旋开瓶盖灌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孩子不要喝酒!”赵高爬过来抢酒,被陆巡一腿蹬了回去。赵高怒了,扑过来压在陆巡身上,两人开始抢二锅头,他们连再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在草坪上滚来滚去。
“这是我的酒!”赵高怒喝。
“去你妈的,老子才不管是谁的。”陆巡满脸通红,他挣脱赵高的手,一点一点地往前爬,赵高拽着他的后腿又把他扯了回来,两人扭打起来,陆巡手里的酒瓶脱手飞出,瓶盖没有拧紧,在半空中脱落,两个二货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二锅头洒了一地,全部喂了土地爷。
“我靠,让你他妈的抢!陆巡大怒,“这下都喝不到了!”
“没了啊?”
“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
赵高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头顶上阴沉的天空,默默地一言不发。
陆巡躺在他的身边,也不再说话,极度的疲惫涌上来,他只觉得四肢和脑袋都重若千斤,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像是一摊烂泥,想动一动手指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你这种祸害为什么不去死?”陆巡躺在地上,四仰八叉,“你留在世上简直就是在拖全人类的后腿。”
“祸害才活得长啊。”赵高淡淡地说,“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么?”
“你就不能舍己为人一把?发扬一下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为了全人类去寻个死什么的,我们都会怀念你的。”陆巡说,“我们会给你立碑塑像的,让你流芳千古。”
“人都没了,还要碑作甚?”赵高的眼睛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刚刚打架的后果逐渐体现出来,他的整张脸都开始肿胀,脸颊上火辣辣地疼。
“你这种怪物,就算全人类都灭绝了,你也能活得很好吧?”陆巡问,“一个人独占一个世界。”
“你说的那是夜王。”赵高闭上眼睛,“不是我。”
“你们有什么区别?”陆巡笑了笑,他的头和赵高的头靠在一起,“都是怪物。”
赵高沉默片刻,慢慢爬起来,把落在草地上的空酒瓶子捡起来,然后靠着一座石碑坐起来,把瓶子里的最后两滴二锅头倒进嘴里。
他意犹未尽地舔巴舔巴红星二锅头的瓶口,扭头望向躺在草地上的陆巡。
“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陆巡一怔,有些吃惊。
“关于某个名为赵高的怪物,以及他过去二十多年的无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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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已经打了好几年,很难说局势是在向更好的方向还是在向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人类的部队总算是站稳了脚跟,重型机步合成营的战术也开始渐显成效,至少士兵们在面对猎人时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防线已经构筑起来了,安全区里的幸存者们得到了全方位的保护。
但另一方面,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的狩猎者开始出现,战争最开始的那几年里潜伏者尚是对方的主力,但很快人们就发现对潜伏者的战力评估体系不够用了,一类完全凌驾于潜伏者之上的猎人开始出现……它们被称为掠夺者,掠夺者是有能力摧毁重型攻坚机甲的强大怪物。
人类的力量在不断消耗,但对方的实力却在不断增长。
他们意识到与末日病毒打消耗战是很不明智的,于是人类开始另寻出路,他们希望能找出针对末日病毒感染的特效药,从根源上消除病毒的蔓延。
今年是2035年,这场仗已经打了十四年,人口从七十亿打到了一亿三千万。
基因质粒公司。
末日病毒全球防疫研究所,上海分部。
隆隆的炮响把男孩从睡梦中惊醒,整个地面都在颤抖,水杯微震着缓缓移向桌子边缘,孩子起身穿上拖鞋,到窗边拉开窗帘,说实话这扇窗子只有一本字典大小,不知道为什么要配上一副落地窗式的大窗帘,男孩站在窗前仰望,赤红的火光透进来,落在孩子的脸上。
这是军队在炮击,一个营的M198式155毫米榴弹炮,一共十二门炮,开起火来声音像炸雷一样震耳欲聋,火焰能照亮半个夜空。
今天又到了周期性冲击的日子。
如果男孩能出门,爬到高处俯瞰城市,就会看到黑压压一片丧尸和猎人,那些怪物像蚁群一样密密麻麻地挤在围墙外头,这种情况每个月会出现一次,很有规律,就像潮汐,专家们认为猎人们的这种奇特习性可能与月相有关,并把这称之为周期性冲击。
周期性冲击是安全区最大的威胁,当丧尸和猎人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时,无论怎样的抵抗都会被吞没,大多数安全区的陷落都是源于挡不住丧尸们的周期性冲击。
一连串爆炸响起,火焰冲霄而起,密集得像是一串被点燃的鞭炮。
地雷被触发了。
人类设计了很多方法来对付周期性冲击,比如说榴弹炮营的射击,比如说预设的雷区,安全区外就是两公里宽的雷区,用火箭布雷器散播的反步兵和反坦克地雷是对付丧尸集群最好的手段,周期性冲击时这些怪物会傻乎乎地一头扎进雷区里,然后被弹片撕成碎片。
榴弹炮和地雷会杀死第一批冲在最前头的感染者,接下来就该重型机甲和装甲车上阵了。
直升机起飞了,男孩看着它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从窗外掠过,机舱边上架着重机枪。
这个时机很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周期性冲击吸引过去了,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孩子,他等了大半个月,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
男孩拉上窗帘,转身走到床边,从床铺底下掏出门禁卡,这张卡是他从医生那里偷来的,明天早上医生就会发现自己的门禁卡丢了,但那个时候男孩已经逃远了。
房门的电子锁需要八位密码和门禁卡同时生效才能打开,但对男孩而言记住那八个数字不算难事,医生们输入密码时并不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在医生们看来,没有人会傻到试图越狱。
癌症病人会试图逃离病房么?
房间里的人离开了房间就会死。
男孩输入密码,然后在卡槽里划过密钥磁卡,轻轻的“咔哒”一声,房门锁舌弹了回来,大门洞开。
一个无比大胆又疯狂的计划开始了,2035年5月16日的晚上,某个男孩偷偷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那一年他还不到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