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慧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正月里的天,本就还冷得很,心慧冷不防被冷水一激,浑身僵硬无比,双眸也缓缓睁开。
眼前的灯光很暗,好似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一样。
李心慧晃了晃头,感觉头上滴答的水带着一股腥臭味。
“谁?”
“出来!”
心慧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发现不见了!
她心里一凛,知道必然是有人搜过她的身了。
心慧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发现她坐在地板上,这里应该是二楼上。
她的眼前,有三个人。
两个像护卫一样的冷面青年男子,还有一个是她见过的,张金辰!
心慧的瞳孔微微收缩着,心里有些惊悸交加的冷然。
张金辰让她见了他的面容,显然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张大人,不知道有何指教?”
心慧站起身来,尚未湿透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水渍,然后平视着张金辰。
张金辰见她繁复襦裙间,正是那一块显眼的龙形玉佩。
而抬起的袖子,隐隐可见金光闪过。
不卑不亢,不怒不急,看起来到是有几分,女将之风。
张金辰把玩着从她身上搜下来的匕首,眯乜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光道:“陈青云为了你,连滚钉板,抽血鞭都不怕!”
“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为了你杀了萧凤天!”
心慧神情一凛,当即就明白过来。
张金辰还没有杀掉她,是想用她威胁青云,好让青云对付萧大哥。
可他明显,根本没有打算放过她。
可想而知,如果青云对萧大哥不利,结果却没有救出她.......
那青云会被义父义母憎恨不说,只怕对青云而言,众叛亲离的下场都是轻的。
因为,让青云最无法接受的,是他救不她!
真真是用心险恶!
心慧薄薄的唇瓣微翘,露出些许冷冷的讥讽!
她盯着张金辰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看,视线上挑,直直地望进张金辰的眼眸当中。
“张大人想做什么,不用告诉我!”
“我犹如笼中之鸟,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我只是想知道,张大人当初是怎么取得皇上信任,坐到这权臣的位置上来。”
“要知道,这朝廷大员屹立不倒,凭的可不只是本事,而是帝王的信任。”
张金辰看着眼前这个从容镇静的女人,她似乎对自己的处境不以为意?
竟然还有心情关心,他到底是怎么坐上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来的。
现在已经是二品了,不中用了。
若不是寇家的事情,他还是从一品辅臣,仅次于当初沈旭的地位。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张金辰轻蔑地道,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嘲的讥讽。
心慧闻言,当即扬了扬嘴角,轻笑道:“张大人自然不会告诉我,只不过我好奇,想猜一猜!”
“张大人这一生的青云路,不是出入官场,而是拜在了老太傅的门下!”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大人入了沈府,便如同镀了一层佛光,别人敬畏的同时,更添了几分虔诚的敬仰。”
“可一旦你身上的佛光消失了,便如同那妖怪一般,慢慢现出了原形。”
“丑陋本就是你的样子,遮掩一时,遮掩不了一辈子。”
“我向来最喜欢,与自诩聪明绝顶的人说话,因为哪怕我在婉转地骂他,他也能够听得懂!”
心慧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她那种淡然又漠然的态度,那双明亮又漆黑的眼眸,她那鄙夷又无视的神情,像是身居高位的女人。
张金辰有些怔住。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睥睨天下又温柔似水的女人!
刚柔并济,像是一株倾国倾城的牡丹。
盛放的日子虽然不长,可一生,都是让人缅怀而惦念。
“你很胆大,不过以你聪明,应当是知道,我不会放过你!”
“也罢,临死前的话,不叫你说,只怕你在心里也要说。”
“我到是没有想到,你这临危不惧的气势,还真有几分像萧家的人。”
张金辰冷淡道,他的视线下垂,眼睑上落了一层阴影。
恍惚之中,他好似知道了,皇上对李心慧另眼相看的原因。
“哦,张大人觉得我像萧家的人吗?”
“可皇上却说,我像慧娴皇后呢?”
心慧故意说道,她在赌,赌张金辰当初之所以得到皇上的信任,是因为慧娴皇后的关系。
她也在堵,这个张金辰,当初跟老太傅决裂,也是因为慧娴皇后的关系。
老太傅的权被皇上削去,皇上多年后才幡然悔悟,那只能说明。
皇上察觉到了,当年慧娴皇后仙逝与老太傅无关。
而这中间,起到至关重要的张金辰,其实是有问题的。
这也表明了,为什么皇上从心里就不认同张家和萧家的婚事。
能让皇上,犹如知己般对待了十几年,唯一的可能,就是张金辰真心如同皇上一般,喜欢过慧娴皇后。
伊人如果在世,或许二人关系只会疏远和冷淡。
可伊人如果早逝,那么这二人反而会因为共同的惦念和悔恨,从而比旁人更加亲近几分。
当然,这些都只是心慧心里根据自己所知道的蛛丝马迹推断的。
张金辰在这个地方见她,肯定知道青云找不到。
而且,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
只有她平安无事了,才能保证青云和萧大哥平安无事。
张金辰心里有几分吃惊,面色却丝毫不显。
他幽幽地打量着李心慧,发现她那一双眼睛,亮或暗的时候,确实有几分神似。
尤其是,此番她似笑非笑的时候,像极了皇上登基,许多老臣颇有微词,静姝走入大殿,环视而扫的那种眸光。
像是,一切都尽纳眼中,早已看穿那些企图博得更大利益的阴谋诡计。
张金辰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冷戾地看着李心慧道:“皇上昏聩了。”
“相差甚远,她若是九天玄女,你便是无知村妇。”
“你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张金辰用的是她,显然在他的心里,一直不曾以慧娴皇后称呼。
心慧的嘴角微微翘起,心里已经肯定了三分,张金辰对慧娴皇后有意。
“慧娴皇后贵不可言,我自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可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慧娴恍惚仙逝的那一天,正巧是我的生辰。”
心慧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张金辰的眼睛看。
张金辰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一下,他那一直冷肃的面容,也露出了惊愕的样子。
他注视着她的面容,像是从不认识一样,又打量了一遍。
半响后,他像是确定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冷戾道:“你修要蛊惑于我,就算她会投胎转世,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怎么可能会是乡野村姑?”
“乡野村姑,不见得吧!”
“我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乐安县主!”
“更何况,我手上还有这个!”
心慧说我,卷起袖子,露出了深藏在袖子里的淡金色佛珠。
张金辰定睛一看,不敢置信地往后退去,整个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等到他发现自己失态的时候,怒而抬眸,正对上李心慧那似笑非笑,玩味讥讽的眸光。
那眸光太犀利了,犀利到让人胆寒。
张金辰张了张嘴,那一声“静姝”差点破口而出。
可他还是忍住了,只不过看着李心慧的眸光,变得复杂而冷戾起来!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这个女人在蛊惑他!
她一直都在步步为营地为他编制了一个勒住脖子的圈套。
从一开始,提及沈家的时候,就在不动神色地引他入局。
她知晓他对静姝的感情,可这是谁告诉她的?
皇上?
不可能,皇上从不会说这种闲话!
萧夫人更不可能,她向来极其厌恶他!
那还有谁?
还有谁知道他对静姝的感情?
张金辰心有惶恐,眸露不安!
他甚至于没有再多看李心慧一眼,而是甩了甩宽袍大袖,像一阵冷风一样从心慧的面前刮走。
心慧看着他那落荒而走的背影,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总是有一种感觉,慧娴皇后的死,跟张金辰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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