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手背上扎着针,正在输液。
他坐起来,伸手掏手机,几个兜摸遍了,没有。
这时,费城走进来:“你醒了?”他把手里的手机递过来,“刚才帮你接了个电话。”
南淮林接过手机,迅速地看他一眼,然后低头看手机,哑声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你可以走了。”
费城却坐下来:“我闲得很,陪你呆会儿吧。”
南淮林拒绝:“不用,你走吧。”
费城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不待见我?”
南淮林否认:“你想多了,我根本不认识你,哪儿来的不待见,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费城勾了勾嘴角:“我叫费城,城池的城。知道名字就算是认识了。”
原来费铮的弟弟叫费城。
南淮林又看他一眼。
那天他始终被墨镜遮着半张脸,南淮林根本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今天才算看清他的长相。
一个字,帅。
两个字,巨帅。
三个字,帅炸了。
跟费城一比,南淮林觉得自己简直丑如泥巴。
“我打个电话。”南淮林说。
“打给鹤顶红?”费城问。
“嗯。”南淮林点头。
“不用打了,”费城说,“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南淮林把刚拨出去的电话挂断,抬头看向费城:“你跟他说什么了?”
被他这么一看,费城的心跳蓦地就有些紊乱。
虽然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他却已经在梦里睡了南淮林两次。尤其是昨晚的梦,逼真的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略一回想就令他发热发硬,简直毫无定力可言,逊毙了。
南淮林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奇怪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费城回神,尴尬地咳嗽一声,说:“我跟他说你生病住院了,不能去见他。”
南淮林问:“那他怎么说?”
费城答:“他说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南淮林“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南淮林低着头看手机。
费城则静静地看着南淮林。
费城觉得奇怪,这张脸明明平平无奇,怎么看着就那么舒服呢?比娱乐圈里那些俊男美女看起来舒服多了。难道是他的审美观有问题?
“嗨,”费城突然开口,“我问你个问题呗。”
南淮林抬眼看过来:“什么问题?”
“那天在地铁上……”费城顿了两秒,“你为什么哭?”
南淮林垂眼,沉默片刻,说:“我可以不回答吗?”
费城点点头:“那我再问一个问题。”
南淮林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你问。”
“你有男朋友吗?”费城单刀直入。
费城在美国出生,读小学时来到中国,读大学时又回了美国,总的来说,他受西方文化影响更深一些,所以说话做事的方式都很直接。
“有。”南淮林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反正嘴比脑子快。
费城点点头,倒也没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
抬头看一眼输液瓶,还有大半瓶。
他也不再说话,坐在旁边自顾玩手机。
对话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南淮林有点莫名其妙。
他扫了一眼费城,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急忙打开手机,给阮辛发微信:阮助理,费总对我的工作还满意吗?
等了五分钟,阮辛回复:费总没说不满意,那就是满意。
南淮林心里又喜又忧。
但还是喜多一点,就是这么乐观。
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起来。
南淮林急忙捂住。
费城抬头看过来:“想吃什么?我去买。”
南淮林一脸窘迫:“不用了,我最近在减肥,不吃晚饭。”
费城站起来:“既然你这么不诚实,那就我买什么你吃什么吧。”
南淮林看着费城挺拔的背影,莫名有些感动,默默地在心里给他贴了个标签:乐于助人。
等费城拎着打包袋回来的时候,南淮林却已经睡着了。
费城不忍心叫醒他,轻轻地把东西放到桌上,安静地坐下来,视线落在南淮林的睡颜上,明明没什么好看,偏偏却挪不开眼,真是奇了怪了。
点滴快滴完的时候,费城叫护士来拔针。
南淮林被拔针时轻微的痛感弄醒,迷瞪几秒才弄清楚状况,缓缓坐起来,哑着嗓子朝费城说:“对不起,我睡着了。”
费城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南淮林边穿鞋边说:“不用,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我可以自己走。”他站起来,“对了,医药费多少钱?我转给你。”
费城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南淮林说:“不用加微信,直接扫二维码收付款就行。”
费城勾起唇角:“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南淮林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忙加了他的微信,然后把钱转给他。
出了医院,南淮林说:“那……再见。”
费城说:“嗯,再见。”
南淮林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费城落后几步,赘在他后面。
走了一段,南淮林立定回头:“你跟着我干嘛?”
费城失笑反问:“我跟着你干嘛?”
南淮林:“……”
费城腿长步子大,几步超过他:“现在是不是换你跟着我了?”
南淮林不确定地问:“你也要去坐地铁?”
费城依旧用问句问答:“不行吗?”
南淮林微窘。
他以为像费城这样的有钱人是不会搭乘公共交通的。
忽然又想起来,第一次遇到费城就是在地铁上。
于是更窘了,低着头向前走。
费城愉悦地笑了笑,依旧不远不近地赘在南淮林后面。
进了地铁站,人意外的多,乌央乌央的,站台上排着长队。
费城排在南淮林身后,偷偷拿手比了比,南淮林的头顶刚好到他下巴,这是费城心目中的最佳身高差,抱在怀里刚刚好。
地铁来了。
车门打开,下车的人使劲往外挤,上车的人使劲往里挤,场面和早高峰时有的一拼。
南淮林和费城堪堪挤上去。
费城后背靠着车门,前胸则贴着南淮林的后背。
他们靠得太紧了,费城闻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关键部位不时还被蹭一下,难免就有些躁动起来。
南淮林想离费城远一点,无奈前面站着一个妹子,旁边也被挤得水泄不通,只得寄望于下一站下车的人多一点。
突然,前面的妹子猛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南淮林:“???”
紧接着,妹子对身边的高个男孩耳语了几句,男孩愤怒地看向南淮林,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说:“你他妈找死呢吧?”
南淮林:“??!!”
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你哪只手摸的我女朋友?”男孩大声嚷嚷,脸红脖子粗,“今儿不把你的咸猪手废了这事儿不算完!”
简直莫名其妙,然而不等南淮林开口解释,费城突然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笑着说:“哥们儿,你误会了,我家宝贝儿对女的不感兴趣。”
男孩和妹子面面相觑几秒,尴尬地松了手。
正在这时,地铁停了,车门打开,旁边的一个中年油腻男第一个挤下车,颠颠地跑了。
这一站下的多上的少,车厢里顿时松快许多。
那对小情侣还在,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们。
费城把南淮林转过来,捧着他的脸说:“宝贝儿,吓着了吧?”说着,他把南淮林抱进怀里,“别怕,老公在呢。”
南淮林:“……”
这人不去做演员简直可惜了。
费城犹豫着要不要亲他一下,又觉得那样戏就过了,就没亲。
他抱着南淮林不撒手,跟他刚才想的一样,抱在怀里刚刚好。
小情侣被喂了一把粘牙的狗粮,讪讪地往旁边挪了挪。
南淮林小声说:“你可以放开我了。”
费城说:“你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费城比他高了一个头,南淮林只得踮起脚,在他耳边说:“我说,放开我。”
他们这个姿势,从某个角度看就像南淮林在亲费城的脸。
费城本就长了一张让人脸红心跳的脸,再配上一脸宠溺的微笑,完全就是芳心纵火犯。
刚才被揩油的妹子看看别人的男朋友,再看看自己的男朋友,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别人的男朋友从来不会令人失望呢。
费城抱了南淮林两站地,直到下车才撒手。
南淮林莫名地不是很想感谢他,但还是说:“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
费城勾唇一笑:“那你到底有没有咸猪手那个妹子?”
“没有!”南淮林现在不仅不想感谢他,还很想打他。
费城无比自然地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嘛。”
南淮林本来也没生气,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是很尴尬,让人无所适从的尴尬。他把这种尴尬归咎于自己和费铮的一夜情,所以面对费城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心虚,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发现一样。
“我要去转一号线了。”南淮林说。
“拜拜。”费城说。
“拜拜。”南淮林冲他笑了下,转身走了。
等上了电动扶梯,南淮林回头看,站台上已经没有费城的身影了。
·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南淮林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开灯,霎时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床上趴着一个人。
不用看脸也知道是谁。
南淮林惊魂未定,气不打一处来,两步走到床边,熏人的酒气扑鼻而来,他屏住呼吸,扳着肩膀把人翻转过来,先察看他的手,然后掏他的口袋,很快在裤子里摸到一把钥匙,然而不等他把手抽出来,手腕猛地被钳住。
一惊抬头,四目相对,南淮林猝不及防被那双迷蒙醉眼中浓稠的情绪击中,心里的愤怒顿时化去大半,并狠狠地疼了一下。
时宴的眼神,对南淮林而言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击中他,既能让他如糖似蜜的甜,也能让他锥心刺骨的疼。
南淮林挪开眼,沉声说:“放开我,别逼我动手。”
时宴抓着他的手坐起来,顺势搂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肚子上,哑声说:“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南淮林掰开他的手,后退几步,背靠在墙上,冷着脸说:“喝醉了就回家睡觉,别跑我这儿撒酒疯。”
时宴垂着头,兀自笑了一会儿,撑着床站起来,踉跄着朝南淮林走过来。
南淮林伸手推他:“你离我远点儿。”
谁知道时宴一推就倒,“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听着就很疼。
毕竟是爱了七年的人,南淮林到底不忍心看他这样狼狈不堪,犹豫几秒,弯腰去扶他,时宴却躺在地上不起来,而且不停地笑。
南淮林跪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时宴笑着笑着就哭了,表情一片空白,只有眼泪从眼角不停地往下流。
南淮林觉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心脏剧烈地疼起来。
从分手那天压抑到现在的所有情绪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出来,南淮林捂住脸,不让自己哭出声。
时宴撑着身子坐起来,要抱南淮林,手刚碰到他就被狠狠推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南淮林连声质问,“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折磨我?为什么不能好好过日子?为什么要把一切都毁掉?”
时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南淮林也没指望得到答案,他只是在宣泄,将所有的不甘、愤怒、委屈全部宣泄出来,这样他才能更快痊愈。
“时宴,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为你流眼泪。”南淮林抹把脸,平静地看着他,“既然你已经不要我了,就别再来找我,分手也要分得体面,我们谁都不欠谁。”
“我受不了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宴垂着头,他没有勇气直视南淮林的脸,“南南,你能不能……能不能等等我?等我五年,不,三年,就等我三年……”
“我不可能站在原地等你,”南淮林打断他,“从你用婚姻和别人做交易那一刻开始,你就不是我爱的那个时宴了,而我……也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时宴,我们两个已经彻底结束了,也绝没有重头来过的可能,你明白吗?”
时宴凄然一笑:“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到现在才知道,你的心竟然这么狠。”
南淮林无言以对。
时宴扶着床站起来,脚步踉跄地向外走。
门打开,又关上。
南淮林站起来,走进洗手间洗脸。
凉水扑在脸上,让酸涩的眼睛舒服了些。
窗外夜色深浓。
南淮林忽然想起不知在哪儿读到过的一段话。
在这人世间,有些路是非要单独一个人去面对,单独一个人去跋涉的,路再长再远,夜再黑再暗,也得独自默默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