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苗寨野草
那年夏天,因为当地政府的开发计划,苗寨里来了几个率先一步体验风情的公子哥,准确的说,是五个。
这个不管从什么角度都没有出轨逾矩的举动,却让苗草从此坠入仇恨的深渊。
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夏天,深山老林里树荫浓密,遮蔽了炽热的骄阳的同时,也带来让人彻骨发寒的寒意。
那五个穿着华贵的山外小孩指名道姓要痴傻的父亲作为导游的时候,当年的苗草其实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可是父亲虽然一辈子智商都宛如稚子,可他在这片苗寨生活了几十年,对这里的熟悉不比最精明的老猎户少,他也知道这个家庭贫困,为了维持生计哪怕是她年幼的女儿都活的很辛苦,而那几个山外来的少年人,出手大方,每一次的花销对于这个贫困的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他拒绝不了。
苗草心中生疑,等到时已过午,还等不到父亲回来,她只能亲自跑到山里去找父亲的时候,找到的却只有林荫草地里,血肉模糊的尸体。
父亲是被活生生打死的,血肉模糊尸骨不全,身上遍布着石头和木棍的打击的伤痕。
在那一瞬间,苗草的眼眶中,留出的,是血。
这绝对不是自然死亡,苗草那一刻心中想要知道的,就是害死父亲的凶手,到底是谁?
除了那五个山外少年,不会有别人了。
凭借自幼在山林成长的熟悉,她找到了那几个人。而场面比她想想到的更加污秽。那五个少年中,原来有一个是女的,还有两个双性恋。当然这个词她是后来才知道的,而她当时看到的,就是一场五个人的野战。苗草那一年只有八岁,只有一个女孩子,而他们有五个人,年纪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十五岁,有四男一女,苗草知道她绝对不是对手,可是这个时候,她没有理智去分辨强弱,她冲了上去。
结果显而易见,即使他们刚刚做了不和谐运动甚至是正在做不和谐运动,五个少年也一样不会被一个八岁的幼女打死。他们甚至想要杀人灭口,是草鬼婆及时叫来了村民才留下了苗草的一条命。
但是她依旧昏迷不醒,等她醒来的时候,那五个杀人凶手已经再一次衣冠楚楚得回到人间了,甚至,因为他们都是未成年人,家里都有权有势,连让他们进警察局多待一会儿都做不到!
当年的苗草很疑惑,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杀掉她的父亲?草鬼婆给出的答案简直阴暗得难以想象。当初他们选择苗草的父亲作为导游就是看中了他是个傻子,少年人分不清痴和傻的区别,他们认为一个傻子不会察觉他们淫·乱的秘密,不会知道韩尧就是韩瑶的秘密,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得玩儿。
可是苗草的父亲还是知道了,韩瑶和萧炜不认为一个傻子能保守秘密,于是她决定杀人灭口。她拿钱让苗草的父亲乖乖被打不要反抗,她拿身体刺激那些人的兽性“练胆”,最后由萧炜一石头砸在了后脑勺上。
苗草从此变成了孤儿,因为人家大把撒钱加上高压政策,事情被压了下去,而原本预定的商业开发也黄了,苗草被送进县城的孤儿院,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平静了,水静流深,连个浪花都没有翻起来,只有刻骨的仇恨化成种子,像一棵最渺小也最顽强的野草,在苗寨拼命生长。
草鬼婆想过要收养苗草,可是一来寨子里的人情绪不稳,而且在户口上等级为孤寡老人的草鬼婆也没有收养的资格。
苗草在孤儿院逐渐长大,偏僻落后的苗寨,哪怕是城里生活条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不要说是孤儿院了,只能说是在勉强活着罢了,或许唯一应该庆幸的是义务教育的普及,至少让苗草还有书念。
但是与此同时,没什么人知道,苗草接过了草鬼婆的传承,八岁,就开始与那些肮脏的、充满毒性的、危险的虫子打交道,蛊虫是比猛兽更加危险的生物,苗草不是天命女主角,她的天资只是平平,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复仇的资本,她几乎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苗寨外的县城对于蛊虫有防备,她甚至不敢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本事,因为她知道,一旦被打上了巫蛊苗女的标签,那她这一辈子就彻底完了。
苗草的成绩很好,但是落后的经济并不足以让她凭借自己的本事一直读下去,孤儿院当然没有这个经费,草鬼婆只是孤寡老人,哪怕倾其所有也一样不够,最后让她读下去的,是一笔来自一个遥远城市的赞助。钱不多,但是恰恰够她交上高中的学费。
这笔救命钱来自哪里?来自她的生母。
苗草后来去查过,她的生母逃回了家,勉强和一个鳏夫重组家庭,还生了一个儿子。生活幸不幸福她不知道,但是日子至少还算宁静平顺。苗草从来没有恨过生母,不管是父亲还是草鬼婆都没有教过她仇恨自己的生母,学校的教育更是让她知道,其实从来只是她和她父亲、她父亲一家亏欠母亲,她的母亲从来不欠她什么。
母亲不想见她,可是又放不下,踌躇之下她暗中关注苗草,不过那已经是苗草上了初中以后的事情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长得很漂亮,成绩很好,乖巧又懂事,哪怕是在孤儿院长大她的老师依旧喜欢她依旧是学校里的女神,也因此知道了,自己的女儿因为欠缺学费面临辍学的事情,她的生活并不宽裕,可是依旧不忍心自己的女儿因此辍学,因此硬是挤出一笔钱给她捐款,让她继续上学。她依旧不出面,只是纠结得做一个,捐款单上的名字。
其实,收到捐款之后,她就知道了这笔钱的来源,她很感激,因为要不是这笔钱来得及时,她恐怕,就真的要出卖身体了。
“所以你大学念得是法律,就是为了……这几个人?”杨婵偏了偏头,问道。
“当年的证据我还保留着,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没有良心的,十年而已,翻得了案。”也许是说出了心底的仇恨,苗草显得放松了很多,靠在病床靠背上的她仿佛分外轻松,似乎吐出了一口在心底压了十七年的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