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苑里,墙角老银杏树依旧屹立着,只是满树金黄早就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梢,上面还压着积雪。
安夙到时纪少阳与纪少亭都在,纪老太君肃着脸苍老的面容之上,透着些许的疲惫,显然这几个月来候府的频频出事,让本就西阳迟暮的老人也有了些力不从心。
“祖母的脸色看起来不好,是不是很累?一会儿我让小神医再来给你把把脉可好?”安夙上前,轻轻替纪老太君捏着肩膀。
“裳儿,过来,让祖母好好的看看。”
纪老太君却是反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祖母的裳儿也长大了,你比你娘生得还要好好看,你娘她也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你可不知道,当初我替你爹定下与你娘的亲事,你爹那个傻小子他还傻不愣登的不乐意。”
“他哪知道他不乐意,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你娘那时候可也看不上他那个只知道打仗的大老粗,哪知道他见到你娘……呵呵,后来,他可是费了憋足了一把子力气,才把你娘娶回家!”许是想到从前,纪老太君眼里带着几分恍然,摇头咧嘴笑出了声。
随即却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惜的是他们缘份浅薄。你娘临终之时托祖母好好的照顾你,可这些年你爹长年在边关,原本我与你父亲与你哥哥商议过想替你招婿,可都是祖母的过失疏忽了你,未能早些将此事定下,以至于生出这连串的事来,如今……”
“裳儿知道该如何选择,裳儿原本也未打算嫁人。所以,祖母无须为此劳心费神,小神医早有交待,祖母身子不能忧思过虑,更是气不得,裳儿已懂事也知晓轻重,且纪家还有哥哥还有父亲和少亭在,祖母且放宽心。”看纪老太君顿口安夙抬头微诧,将话头接了过去。
纪老太君担心什么她知道,皇帝虽开口将选择权给了她,可想当然尔如果真到选择那天,在皇帝面前她的选择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那几个人谁也不选。如此才能不失大邺国威,又绝了赫连煦借题发挥的可能,也才不会丢了他那些皇子龙孙的里子面子,也避免牵累到候府,这也算是合了皇帝心意。只是她却未想到原来纪华裳的婚事被耽误缘由,竟是如此?
权门世家鲜少有为女子招婿者,除非都是各有不得已的缘由,或是家中独女无男嗣,或是其它。即使纪家手握重权确是望族,可想也知道世家好男儿也不会有人肯真的入赘。
入赘,对男人来说本就是低人一等。
难怪,纪华裳已年十七却还未说亲。大概是纪少阳宠妹如命爱妹心切,纪战也爱女心切高不成低不就,所以挑挑拣拣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让此事耽误了下来。
如此情形,整个帝都除了纪华裳大约也就只剩两个,其中一个便是当朝长公主萧凌玥,萧凌玥昔年芳名远扬可谓皇帝的掌上明珠,皇帝不舍得她嫁,当然身为帝女公主也不愁嫁,可不,最后成了北漠王后。
是以萧凌玥出嫁北漠和亲时,已是年十九。另一个,便是一直都女扮男装的她了,便连大姐当年虽已二十一岁才论及婚嫁,可其实大姐与苏府的亲事却是早就定下。
纪老太君摇了摇头叹息,好好的却是生出这样的事,虽然事情已解决不用远嫁北漠怕是裳儿的婚事也得就此搁下了。
尤其,纪家本就如履薄兵,如今更是……
安夙恍眼看到纪老太君眼里的担忧道:“祖母,再过几个月就是外祖父八十大寿,不如您带舒嬷嬷去南陵郡玩上几个月权当散散心,府中有哥哥在,我与贤王的婚约如今也由皇上亲自开口解除,若无意外再过几个月那位北漠王上应也会返回了。待到时裳儿再与哥哥赶去南陵郡陪祖母,也正好与哥哥一起给外祖父他老人家拜寿。”
“散心?”纪老太君微愣,这个时候她怎能放心离开?
不止纪老太君怔愕,便连纪少阳也是微微蹙眉诧异的抬头看了过去,安夙撇了纪少阳一眼,朝他摇了摇头接道:“是,就当去散心了,成日呆在这帝都也都是这些烦人的事儿,不若眼不见心不烦,带上几个妹妹去散心不也很好么?南陵郡气候宜人,山好水好最适合休养,到时我们便在那儿住上一年半载,想回来时再回来。”
“这……”
“祖母,裳儿说的对,祖母您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如今我们都长大成人也该担起该担的责任,帝都这些烦人的事便交给少阳与少亭。我们会同心合力好好看着候府,如今裳儿的事情也尘埃落定,不会再生出什么事来。祖母不若就如丫头所说带舒嬷嬷和几个妹妹去散散心。若是到时时间充裕,我们还可转道去边关探望下父亲。”
纪少阳思索了片刻出声:“虽说事已至此裳儿名声大损,可等过上两三年谁又还会记得这些?祖母也可借此在南陵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再替裳儿慢慢打算就是。”
纪老太君有些犹豫:“这,等我考虑考虑。”
她担心的又岂止这些,裳儿的婚事注定得搁下,少阳也早到成亲的年纪只是他自己对此却一直不太上心,总说要先立业再成家,先前又去了边关,更是耽误了两年,如今也是时候考虑成亲,还有少亭语微也将成年要议亲,可惜的是眼下候府不太平,此时却不是议亲的好时机。
刘氏的挑岔了眼,就像一根刺梗在老太君喉头,即使人已死,可那根刺却始终都存在,让她每每想起都恨得慌,这挑孙媳妇儿她是怎么也得擦亮了眼睛挑个没心机的向着她候府的才行。万万不能再挑个包藏祸心的,否则,候府当真经不起这么折腾。
纪老太君想着脑子有些泛晕,双眼也有些翻白,旁边舒嬷嬷赶紧替她拿来了药丸又倒来开水替她服下,想是听了纪少阳带回的消息纪老太君安下了心,可也没说多大会便疲惫不堪,纪少阳与安夙等人也退了出来。
纪老太君叫她来自是提点她,这件事后续该如何去处理,这点显而易见,安夙自也心知肚明。
出了舒云苑,纪少阳与纪少亭却未回去,都去了无双阁。
三人静坐了片刻,却是纪少亭最先忍不住开口问出了疑惑:“大哥,为什么这么突然要祖母去南陵郡?”外祖父寿辰还有好几个月,帝都离南陵郡也不过个把月的路程,完全不需要这么早出发。
“祖母身子本就不好,中毒后经过调养却仍每况愈下,尤其眼下候府正值多事之秋,祖母身体又最受不得刺激,暂时先离开这里对祖母来说也好,且外祖父过大寿候府总也要去贺寿的。”
纪少阳道:“裳儿如今自是走不了,我也不可能在此时离开,所以,不如先送外祖母离开,当是去休养一段时日。等帝都平静下来再接祖母回来。人生七十古来稀,更何况是外祖父八十大寿的寿辰?就如丫头所说,等赫连煦走了我们也是要赶去南陵郡的。这是我同意先送外祖母离开的原因,至于其它,丫头你确定你还要瞒着我?”
他说着看向了安夙。
安夙抬起头道:“哥哥不是早就明了?少亭难道也没有察觉?你们都已心知肚明就算此事解决,候府也不可能真的平静,尤其如今夺嫡风云起,几位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候府更在风口浪尖。有人想对纪家出手已是明摆的事实,只是那些人的动作,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早上许多。我只是暂时有这个怀疑,并没有确实的证据。”
“怀疑?什么怀疑?”纪少阳问,男子紧紧盯着安夙,纪少亭也道:“大姐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快告诉我和大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不管那个想要对付纪家的人是谁,我们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说了只是怀疑。”安夙放下茶杯道:“我怀疑当年娘的死并非意外,可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裳儿,你说你怀疑娘的死不是意外?”
“大姐姐,这是真的么,母亲她,这……”
纪少阳与纪少亭同时震惊出声,两人都是脸色巨变,纪少阳更是沉下脸捏紧了拳头,转瞬间却又将手松开沉声道:“裳儿,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怀疑?”
安夙看了看两人,视线落在纪少亭身上声音微沉:“你应该还记得当初刘氏入狱后的发生的一切。当晚我派了人混进都府衙大牢,刘氏的死很蹊跷,有人进入牢房对她做了些事,而后她自己写下认罪书,又自己撞墙而死,当时她情形有些诡异,应该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个失了魂的傀儡。后来我打探许久,才确定那应该是摄魂术之类的邪术。”
“摄魂术?”纪少阳惊呼出声。
安夙点了点头:“虽有不同可应不会有错。还有少亭也不知道的是,当夜其实不止害死刘氏的一拔人出现。幽冥跟的是另一路人,也因此才发现他才是刘氏背后的人。他亲耳听到他们的对话,道刘氏只是颗生了异心的棋子。可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因为幽冥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反而因被发现受了重伤,我只知道那是个男人,据幽冥所说听声音分辨约年约三十左右。”
“所以我才说,我只是怀疑,因为没有证据,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的线索可查,我也不敢将这件事告诉祖母。当初我对萧宁上心是因他曾帮过我,如今我怀疑那也只是一场戏。以前脑子被糊住,可仔细想想太过矛盾,怎么我与纪嫣然出游出了事,那么巧萧宁出现了,又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我面前说萧宁好,纪嫣然与萧宁二人暗渡陈仓。”
“可事实哥哥与少亭都看到了,自刘氏事发后,纪嫣然一直规规矩矩呆在候府之中,这么久半点也未与萧宁联系过,我派去的人也没有发现她对萧宁有多么的念念不舍,这岂非有些太过反常?”这些本就是事实,安夙也并未隐瞒全部脱出,若没有她的重生,此时的候府显然是另一番情景。<igsrc=&039;/iage/10356/3666426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