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卿闻言也看了过去,男人袖下的手同样纂紧着,死死的纂紧着捏到骨节都泛着青白色,原本平静的目光落在那道身影那张脸时也骤然变得幽暗,眸底是难以压抑的恨意。
沐白!!!
这个名字于他来说曾是一线希望,最终却变成了最深沉的噩梦,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他从旬昭口中得知元菱被救下时的他心中的感激,可那丝希望才升起便被狠狠的打碎。
他更不会忘记当初他强逼旬昭为他描述的那些祭天场景。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初是他出现在午门法场开口救下了他的妻女,可最终他的妻子难产而亡,他的亲生女儿被他当作牲口一样活活生祭。
最终死无全尸!!!!
他杀了他的女儿,求来了大邺五年大旱后的第一场雨,他也因此成了人人尊崇的国师,他受世人的景仰,可那都是拿他女儿的性命换来的。
不管对世人来说他有多功德无量!
可在他的眼里,他永远永远都只是个残忍的刽子手,是那个杀了他女儿的刽子手,是他苏长卿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也曾去过白鹿园里,他想要质问他想要找他报仇,可他虽也习骑射武艺,却并不精通更说不上高深。
他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打不过他,更没能杀了他替他的女儿报仇!可总有一天,这笔血债他会亲手从他身上,讨回来!!!
能清晰感觉到那道极尽冰冷的视线。
沐白顺着视线看过去,看清是苏长卿随即了然,可他亦只瞥了一眼未有什么情绪表露,他知道他为何恨他,而他恨他其实也是应该的,便如华裳所说他又有什么资格受人尊崇呢?
他杀了他的女儿他又怎么能不恨他?
“皇后娘娘,诸位大人,你们想找的那道圣旨在沐白这里,这便是皇上命人送来给沐白保管的立储圣旨,皇上曾有交待命沐白在合适的机会送进宫中当着娘娘与众位大人的面宣读。”见众人怔神,沐白再次出声。
苏长卿沉浸的思索被男人的声音和话语拉回,深吸了口气男子压下了满腹的仇恨与思绪也松开了紧纂的手,视线落在那道他圣旨之上。
沐白的出现远在他意料之外。
大概现在所有人都在猜想那道卷帛上的名字到底是谁,可那结果几乎已不需要再猜想,他只想知道为何执圣旨出现的人会是他?
“本宫倒未想国师竟也会进宫,国师说真正的圣昭在你手中,却未知国师有何凭证来证明你手中的圣昭便是真的?”王皇后亦终于回神,袖下凤袍紧捏的双掌此刻掌心都已出沁出层薄薄细汗。
她不想再生变故,可偏偏不知是怎么了,意外却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先是苏长卿的阻挠,现在又是国师沐白捧着圣旨声称他手中的圣昭才是真的。
这让她心头升起丝不好的预感,她本能的眼角余光落向萧翌,凝到萧翌脸上同样的震惊与眼中的诧色,王皇后如被巨石压着的心头微松的的同时,却仍有丝丝不详的预感萦绕挥之不去。
意外与变故没有人会喜欢。
尤其今日的变故实在太多,而诸如王皇后这样早就习惯手握权力,习惯了掌控所有的上位者,更不会喜欢超出控制的情形一再发生。而此刻的情形便已超出她能接受的范围。
“除这道圣昭之外,皇上还命人将另外一样东西也交给了沐白保管,便是这道可以调集金龙卫的金龙令牌。”沐白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牌,原本通体碧玉的令牌被男子置于屋中灯火下,被烛火一照竟是在那空气中投射出条威武盘踞的五爪金龙虚影。
仔细看这才发现那玉牌的玉身隐有金色丝线缭绕,像镶嵌其中却又偏偏严丝合缝竟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可谓当真是巧夺天功。可谁也没想到原来可以调动皇家暗卫的金龙令并非纯金打造,其秘密竟原来是如此。
“金龙令……”王皇后怔怔的呢喃。
“皇后娘娘如今可信了?”
沐白看向王皇后:“皇上早前发现传国玉玺被盗,只因皇上自知身体不适便命人秘密将圣昭提前交给了沐白保管,并向沐白提出第二个条件,要沐白找回传国玉玺,一同给沐白的还有这枚金龙令。”
“只是沐白未曾想到陛下会突然病重昏迷,亦未想到贤王竟敢胆**宫叛变夺位,这枚传国玉玺便是沐白真乱从贤王府中找出,也因此沐白才会来迟。沐白曾答应皇上每年替皇上办一件事,三年后皇上就会让沐白离开。”
“如今传国玉玺沐白已替皇上找回,圣昭沐白也已带了过来,还请丁大人宣读圣旨,也好让沐白尽快办妥这第二件事。”沐白话落侍童直接上前将手中圣旨交给了丁鸿煊。
丁鸿煊接过圣旨未多想便将其展开,有金龙令在手,没有人会怀疑那首圣旨的真伪,金龙令大邺立国两百多年从来只传皇帝,那令牌既然皇帝给了沐白自然是信任他的。
传国玉玺被盗那更是显而易见,若非如此皇帝如何会将金龙令给沐白?怕是皇帝也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何况若非传国玉玺被盗,萧烨又如何安排下今日这场逼宫夺位的?那三道同样皇帝手书的盖有玺印的立储圣旨又从何处来的?
自然在贤王府中找出就更是理所应当,既然玉玺被盗他便不可能会在今日揣进宫来,那不明摆着是露馅儿?自是先藏起来,等夺位成功再寻个借口找个时机让传国玉玺再明正言顺回到他手中,到时一切顺理成章。
如苏长卿所说,笔迹可模仿,玺印可盗盖,可金龙令及金龙令的秘密除了皇帝告知,沐白这个国师他根本不可能会知道。且不管是立谁为储都不可能撼动他国师的地位,对他来说也无差别。
人家不是已经当众明言,这只是与皇帝之间的约定,并无其它,且人家再替皇家办一件事就要走人了,如此做对他又有何益处?
当初皇帝为留下沐白的确煞费了心思,这点人所共知,只是没人知晓其中的具体原由罢了,如今所有事摊开,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怀疑他。
便如安夙所言,人总是会轻易的相信没有利益牵扯的人。显然不止对皇帝对众臣来说沐白就是这样一个人,而这自与他对朝事漠不关心也不在乎名利自始自终都窝在他的白梅鹿园清修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众人皆跪了下去。
沐白却因传国玉玺与金龙令在手并未有所动作。
丁鸿煊垂头凝着自己手中的明黄锦帛宣读出声:“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八皇子萧翌,人品贵重,德才兼备,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旨意宣读完毕众人三呼万岁,王皇后与萧祈却是面如死灰,皆都转头看向圣旨中皇帝中意的人选萧翌,萧翌显然有些怔,随即也是谢恩自丁鸿煊手中接过了圣旨。
“圣昭已宣,臣等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丁鸿煊奉过圣旨,自撩袍与诸大臣向萧翌行叩拜礼,圣旨已出,眼前这位八皇子如今已是太子,板上钉了钉的下一任皇帝。
“各位大人平身,本殿尚年轻,还需要各位大人多多辅佐才是。”萧翌很快从震惊中回神,虚扶了下道了声平身,面上并无多少喜色显露,反而仍如平日般对下谦逊有礼,对上态度不卑不亢。
如此一幕看得众臣皆暗中连连点头。
“既此间事毕沐白便先告辞,沐白虽不擅医无法替皇上医治,可沐白与皇上约定仍然有效,沐白还需替皇上做一件事,太子殿下若有任何需要,可命人前来白鹿园传昭。侍儿,我们先回去。”男子上前将手中东西尽数交给萧翌,转身便离开了栖凤宫。
王皇后还要开口,却是被萧祈拽住了衣袖。
母子俩人最终只沉默未语。
萧祈脸色却是很难看,早知在树林他便不该有所顾忌,早就该一剑杀了这个拌脚石,可此时后悔也已然是无用,萧翌登位已是水道渠成的必然之势,除再逼宫反叛这个时候他们做什么都是颓然。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倒要看看他这个皇位到底能否坐得稳??
苏长卿目视男人离开,终收回视线撇了眼王皇后与大皇子,最后却是看向萧翌拱手道:“微臣会命人将圣昭公告天下,并命礼部尽快挑选黄道吉日筹备皇上的登基大典仪式。明日早朝时臣会率文武百官在议事殿晋见陛下,如皇后娘娘所言朝政不可荒废。”
男子直接改口称了皇上,有传位圣旨在,传国玉玺也在手,虽未行登基大典的仪式,按大邺皇家祖制苏长卿唤萧翌一声皇上并无不妥。萧翌以皇帝身份理朝政那自也是名正言顺。
“朕明白,丞相放心,此事便交给苏相安排。”
萧翌点了点头,苏长卿的安排并无不妥,他自然不会反对,且此时正是笼络人心之时,这位支持他登位的丞相他自然不会驳他的意。
大局终定。
八皇子萧翌最终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大邺即将继位的新皇,在此刻这也变成铁一般的事实,如今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众臣自然也都纷纷向皇后告退出了栖凤宫,各自打道回府,都未在皇宫多做停留。
今日数番惊变死人无数,朝上大臣亦有不少都成刀下冤魂,不止连番折腾更是受到诸多惊吓,数度踏脚鬼门关前,可谓真真是侥幸保住了性命,众臣怕也是想尽速回府,好好的喝上几杯压惊茶来给自己压压惊。
原本嘈杂僵持的华丽宫宇顿时变得冷冷清清。
金色烛台之上明亮的灯火映照出王皇后铁青的脸庞,还有坐在旁边沉眉不语的大皇子萧祈,栖凤宫中的宫侍在旁侍候可谓大气也不敢出。
只是这幕却是无人再会来关注。
另处偏僻的宫殿中,此时却站着两道人影,明亮皎洁的月色撒落在地上投下两道斑驳的影子,纤细也极修长。
“让两位姑娘久候了。”
新皇萧翌踏步入内一眼便看到了两人,青璇与碧琪两人上前恭身行礼:“奴婢等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小姐有命,命奴婢两人先在此替小姐向皇上您道贺了。”
“不必多礼。”
萧翌道了声视线落在两人身上:“若无你家小姐也无朕的今日,反倒是朕应该谢谢你家小姐才是,替朕转告你家小姐,朕答过她的事朕都记在心上,待她想好后可拿朕给她的玉佩进宫找朕,提出她的要求。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朕都会应允于她。”
青璇再次福身应下:“是,皇上请放心,奴婢等定会如实回禀小姐。若无其它事奴婢等便先行告退。”她们留下只为等那个结果了出来,同时也提醒这位新皇别忘记了答应小姐的事,此时得到应允自是要回府了。
“等等!”
萧翌却是出声叫住了两人,青璇微诧:“皇上可是还有其它吩咐,又或是有其它话命奴婢带给小姐?”
“不是,朕只是还有些疑惑,想要请两位姑娘替朕解惑,对了你二人叫什么名字?朕记得姑娘曾说是纪小姐身边的婢女是么?”萧翌摇了摇头,垂头目光落在青璇身上。
婢女?
这两人通身的气势他怎么看也是不像婢女。
如此胆魄的女子很少见。
敢在殿前和他那位四皇兄如此对着干,敢那般奚落他们那位四皇兄,当然是有胆魄的,尤其眼前这个,浑身都散发着股沉静稳重的气息,那绝非普通婢女会有的气势。
另外一个也不差,那身武艺很难不让人恻目。
要知道可是连秦坤都死在这两人的联手,回想彼时秦坤被杀的画面,这两个女子不止出手利落,且配合的可谓天衣无缝自有股默契在其间,当然那暗器更是极厉害,也极为特别,若他未看错,那应是淬了剧毒的细针却是几针连发首尾紧贴相接,秦坤虽挥刀格开。
前面细针消散,随至的毒针却在他刀锋微偏时擦刀身而过射进他身体,否则只凭也们的武功也不可能会突袭秦坤成功。
秦坤会死自不会那么简单。
他到现在才知那位纪大小姐身边能人倒是不少??
青璇笑了笑回:“回皇上,奴婢名叫青璇平日替小姐打理候府中事,她叫碧琪是世子派给小姐的暗卫,我们都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小姐身子不适所以才将事情交给了我们。皇上若有什么疑惑只管问,奴婢等自会知无不言。”
好歹是新皇上,且是由她们小姐一手扶上来的新皇。
这个面子还是得给的。
萧翌点了点头:“朕想知道今日所有一切是否都是你家小姐安排?若是她既提前知晓为何她不在此前告诉朕也好让朕有所防范?还有国师的出现是否与你家小姐有关?那圣昭真是出自父皇之手?”
“皇上,小姐可不是贤王肚里的蛔虫哪能知道的如此清楚?皇上也该知道贤王对我家小姐向来不屑一顾,小姐只是以防万一的猜测,若提前告诉皇上可事实并未发生,岂非成了欺诓皇上了?那可是欺君之罪,万一皇上生怒要砍小姐脑袋的话小姐岂不是很冤?”
“呵呵,你倒也是有趣……”萧翌微愣,因女子言语间的大胆。
青璇却是正色道:“奴婢说的是事实,至于今日之事的确是小姐安排,不过是为以防万一早就命人做下的安排,至于国师大人为何会出现?那皇上得去问国师大人,这个与小姐无关,奴婢也并不知晓。那圣昭自是出自太上皇之手,皇上难道对此还抱有怀疑?”
“自是没有。”
萧翌怔了半晌笑:“倒是个聪慧的丫头,可惜朕的身边却没有像你二人这般伶俐可心的人能替朕分担,你们可想入宫?若想的话,朕可封你们为宫中女官以后便随侍在朕左右如何?朕相信有你二人在定能帮朕许多。”
青璇终于是愣了愣。
这新皇上说她有趣,他却是更有趣,他得她家小姐相助登上那个位置才多久这就急着来撬她家小姐的墙角?抢她家小姐的人?
“如何?只要朕开口,朕相信纪大小姐应不会拒绝朕。”萧翌说的很笃定也好似极其的有把握,只不过讨要两个人过来,以他皇上的身份,他本能的也认为纪华裳应该不会拒绝,他的确是挺喜欢这两个丫头。
碧琪闻言却是直接蹙眉:“皇上怎会缺暗卫?奴婢除了会点儿武功以外并无其它所长,更是没做过什么女官,也实在是帮不上皇上什么,所以皇上还是另觅她人吧,相信只要皇上开了金口,想做皇上女官的人,肯定能从这殿门口排到那城门外几十里地远。”
那话说的直接就七个字儿:做女官,她才不干。
可她这是把她给撇开了?
萧翌被拒倒未生气,反眼中兴意更浓,目光再次落回此时正有些不满瞪着碧琪的青璇身上道:“那你可愿意?朕并未玩笑,朕是真心很喜欢你二人,你二人默契十足,可惜了她却是拒了朕,朕也不想对她用强,所以朕希望你能应朕不要再扫了朕的颜面,朕也可保证绝不会薄待于你。”
“呵呵,皇上未免太过言重也太高看青璇,如碧琪所言,青璇人微力薄又哪能帮得上皇上的忙?替皇上分忧解劳自有满朝文武,青璇只一介弱女子最多就能替我家小姐打理打理宅子做些锁碎的活儿。”
“左右都是打理,便来替朕打理皇宫,朕夺了纪小姐的人,自然会补偿她另外派人替她打理候府,如此你总无话可说了?”
“谢皇上,可奴婢早就发誓此生都是小姐的人,奴婢与小姐主仆情深,奴婢离不开小姐,小姐也早就习惯奴婢的侍候,离开奴婢小姐也定会不习惯。皇上深明大义定不会为难奴婢,奴婢等在此谢过皇上厚爱,先行告退。”<igsrc=&039;/iage/10356/3667118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