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没理解错,就是献身,变成他的女人,做他的妻子。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觉得自己再不杀伐狠厉一点,过不了多久就真能喝上渊云和别的女子的喜酒。
渊云是她哥哥,但不是亲哥哥。
桉朵儿的爹爹,清河羽族之王沐忆楠,没有儿子。据说沐忆楠的夫人在世时,被大夫明确诊断为不孕不育。但沐忆楠爱妻心切,从无纳妾之意,因此从亲族中过继过来渊云。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沐忆楠的“爱妻心切”夹杂了一星半点儿水分。因为渊云八岁时,沐忆楠抱回出生没几天的桉朵儿,并当天宣布,这是他的亲骨肉。
清河羽族的中心,韶华殿中的人,开始猜测沐忆楠的夫人听到这消息时的表情。
不过这猜测没持续多久,因为桉朵儿来到韶华殿的当晚,沐忆楠的夫人,病故了。
关键是,沐忆楠的夫人年轻貌美,身强体壮,未曾听说有什么隐疾。
这事儿的说法可就多了去了。
说法多,但都带着共同的期盼——盼桉朵儿那神秘的亲娘进韶华殿,让他们一睹史上最强悍的小三的芳颜。尚未开始宅斗,正房就先呜呼了,这运气!
不过他们的期盼一直没有化为现实。一直,从桉朵儿还是小婴儿,直到现在变成大姑娘。沐忆楠连关于桉朵儿母亲的半个字都没提过,以至于桉朵儿曾一度以为自己是沐忆楠和渊云所生。
她的那些小朋友告诉她,孩子就是由对她最好的那两个人生出来的。那还用怀疑吗?除了爹爹和哥哥,谁还能对她更好?
想到此,桉朵儿就止不住地心酸。渊云曾经对她多好啊。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月榭携手,露桥闻笛,就代替了与她上山打猎下河抓鱼。
况且,她桉朵儿就不能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毫不夸张地讲,她生得比渊云最出色的红颜知己还要出色几分。虽还没完全长开,但那玉颜光润的倾城貌,早已在整个清河羽族被传为神话。
渊云的眼神有问题,她也没办法。
无论如何,桉朵儿已隐忍到极致。潜力是被逼出来的,勇气也是被逼出来的。桉朵儿被逼得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是只想做一个被渊云疼的妹子,更想做一个被渊云撩的妹子。自己对渊云一颗赤诚之心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桉朵儿决心耍一次狠。
她抱着一只形态小巧优美的白玉瓶,瓶中是今晚要呈给渊云的美酒——她约了渊云在后山月华苑共进晚餐。
但她没直接去月华苑,而是先绕去了清源阁。
清源阁,相当于韶华殿的太医院。
桉朵儿找到诸葛大夫,说:“诸葛爷爷,我要春宫合欢散,很多!”
诸葛大夫写药方的笔落到地上。
桉朵儿目光明亮坦然,大声道:“家里的小肥猫看上一只小野猫,但那小野猫抵死不从,我打算帮小肥猫一把。”
诸葛大夫捋着胡子沉吟半晌,点头应允。
桉朵儿拿着一小包药粉,心满意足地出了清源阁。
刚踏出大门,她却又顿住。
以渊云的修为,这么一点点药粉,他打个喷嚏就消散无影了吧?
桉朵儿重来到诸葛大夫的桌子前,说:“诸葛爷爷,我还要春宫合欢散,很多。”
诸葛大夫的嘴角开始微微抽搐。
桉朵儿脆生生地解释:“哥哥那匹流星驹看中一匹小野马,但那小野马抵死不从,哥哥爱马心切,也打算帮流星驹一把。”
桉朵儿捏着鼓鼓囊囊一包药粉,充满征途的快感。
走到僻静处,把药粉统统倾入玉瓶,摇匀,继续前行。
对献身这事儿,桉朵儿其实早有准备。她躲在爹爹的藏书楼里好几天,博览群书,还不耻下问向死党灵均请教,最终对这事儿形成宏观认识——两人拉拉扯扯一番,亲一亲啃一啃,然后灯灭,然后天亮。
她不觉得这是件很复杂的事。只要跟渊云亲一亲啃一啃,然后灯灭,然后天亮,渊云从此就是她的男人了。简直就像一本万利一样。
桉朵儿哼着小曲往后山月华苑走去。
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
夕阳收敛余晖,远山殿宇疏疏落落,飞宇承霓,云海流衍于山脚,天空却是巨大的、缓缓盘旋的深海漩涡。一看既知布了固若金汤的结界。
桉朵儿走着走着,眼前冷不丁一花,脚下好像虚浮了几步。一时竟有些隙中驹石中火的古怪感。
再看时,自己竟行走在一条山间小道。古木林绕出块辽阔草地,白石兀立,寒潭上飘荡一层薄雾。白色水鸟敏捷地划过,漾起淡淡涟漪。
这地方她认识,韶华殿里的一处偏远角落,平日不驾驭灵物很难到达。
她怎么莫名走到这地儿来了?
再仔细一瞅,这地方竟还不止她一人。
一丛灌木旁,坐着一玄色斗篷的人影,看那坐姿,是在修炼。
玄色斗篷是他们清河羽族的服饰。其实西冥神族中所有势力一脉同源,连服装风格都很相似,清一色风帽遮面的披风,露出一点下唇和下颌。用久了就成了习惯也成了经典,大家都觉得这造型极简又庄重,神秘又神圣,既有气场又有压迫感,关键是显得脸型好,所以哪怕日常服饰潮流瞬息百变,也无人更改这工装。
此时那身着玄色斗篷的人,风貌掩面,几乎连下巴都遮住。黑发从风帽中流出,云一样铺了一地。
桉朵儿凭感觉认为,那是个很好看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看帅哥的时候,她莫名其妙走到这偏远之地,估计是不小心踩中什么阵法——此时西冥神族正值战乱,韶华宫里多布几道阵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得想办法赶快回去。渊云还等着她满满一壶春宫合欢散。
她估计那玄色斗篷男是韶华宫中的某个高手,于是咬咬下唇,客气地打招呼:“这位大哥……”
“咳咳!咳!”
斗篷男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桉朵儿吓得腿肚子发软,勉强镇定一番,再次开口,一鼓作气:“这位大哥我不小心迷路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家我哥哥会给你很多钱!”
闭着眼喊完,没有回音,只听见风吹叶喧。
桉朵儿试探着睁眼。
这一睁,就忍不住惊呼出来。
斗篷男竟然倒地蜷缩成一团,浑身微微抽搐。细细看那片草地,竟溢开数片鲜血。
大晚上在深山老林陡然遇上个羊癫疯加痨病,桉朵儿彻底慌了手脚,语无伦次道:“啊,啊你,你病得这样不轻,你你你,你等着,我去找大夫,找大夫。你等着……你有马吗?”
她不指望这样一个人能驾驭灵物。
“你!都是你!”
斗篷男开口。
桉朵儿一惊。
那声音好奇特。倒也不是好听或难听。说实话,桉朵儿压根辨不清那声音的好坏,甚至连男女都辨不清。只觉那声音空洞却又无所不至,隐隐有种融合万物的气韵。
桉朵儿沉浸在那声音中良久,方才反应过来斗篷男的话,不禁疑惑:“我?都是我?我怎么了?”
斗篷男耿直道:“当然都是你!我刚刚修炼的那‘天地乾坤二百五**’,最忌中途被打扰!我正炼到紧要关头,你却出声打断我。现在我血脉逆行真气紊乱,走火入魔了!”
桉朵儿肃然而恐!
原来斗篷男不是羊癫疯也不是痨病,斗篷男是被她伤到了!这可闯了大祸。
但桉朵儿回忆整个西冥古往今来的术法,也没想到有“天地乾坤二百五**”。不过修炼这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推陈出新,实不能只以古方推断。更何况,桉朵儿对于修炼一事,是脚踏实地的废材一枚,有她不知道的术法,再正常不过。
桉朵儿奔到斗篷男身边,斗篷男已挣扎着爬起,捂着胸口咳嗽。
桉朵儿小心帮他拍背,问:“你没事儿吧?”
斗篷男平静一点,声音透出疲惫:“大事儿没有,就是口渴……”
说着略一抬头,从那角度看,估计是瞥到了桉朵儿手里的酒瓶。
桉朵儿顿生警觉。
但斗篷男的手已伸过去,竟然带着黑手套,裹得严严实实。
桉朵儿开始拼死反抗,死死抱住白玉瓶,挣扎道:“不不,不,大哥,你听我说,这个不能给你喝……”
倒也不全是心疼这历经曲折才得来的合欢酒,只是在这荒山野岭,她一个大姑娘和一个大男人独处,若这大男人再灌下足以撂倒一匹马加一只猫的情药,那……
斗篷男的声音听上去很不愉快:“姑娘,你伤得我如此严重,喝你一口水都舍不得?这什么处世之道?”
桉朵儿挣得眼泪都快冒出来:“大哥,这不是水,这是酒……”
斗篷男的语调立刻拔高:“酒啊!酒好!既解渴又活血暖身,我现在就需要酒!”
桉朵儿眼泪汪汪道:“这酒不解渴,只会让你更渴,你要相信我……”
她几乎说不出话,猛地,余光一扫不远处的寒潭,立刻跟遇到救星似的,大叫起来:“大哥,大哥你听我说,我去给你打点儿水!”
斗篷男停止争抢,重复道:“水?”
桉朵儿使劲点头:“水!你看到了吗,那个潭?那潭里的水甘美柔和又秉承灵力,很适合疗伤。”
秉承不秉承灵力桉朵儿不知道,秉承过灵钧的几泡童子尿倒是真的。
沉默片刻,斗篷男道:“哦?真的?”
桉朵儿欣喜若狂,热泪盈眶地点头:“当然当然,哥哥有时修炼岔了,还特地遣人来这儿取水!”
又过片刻,斗篷男完全放开桉朵儿的白玉瓶,道:“既然如此,”他从袖中掏出一只翠玉瓶递给桉朵儿,接着说:“麻烦姑娘帮我取点水。”
桉朵儿接过翠玉瓶,欢天喜地地奔过去,又哼着小曲儿奔回来,轻快如一只云雀。
“给!”她甜甜叫唤,递过翠玉瓶。
但斗篷男却不接。
桉朵儿一愣,一颗心骤然悬起来。
就听斗篷男叹口气,淡淡道:“姑娘好狠的心。”
一句话说得桉朵儿头冒冷汗,结巴道:“啥……大哥说啥?狠什么心?”
斗篷男的声音里含了点悲戚:“姑娘明知我受了重伤,却取一壶凉水给我。寒邪入脏腑,我怕是救无可救了。”
桉朵儿再次愣住。
斗篷男说得好像也合情合理。关键是,这荒山野岭,桉朵儿到哪里找热水?当然,生堆火可以烧水,但让桉朵儿亲手拾柴生火?
桉朵儿也不是不愿屈尊,只是这活计对她来说,真比生孩子还困难。
犯难了半天,一瞥天色,弦月已挂树梢,桉朵儿心里开始发急。
这一急就急出了主意。
她把自己的白玉瓶往斗篷男手里一塞,自己紧搂住翠玉瓶就地一坐,咬牙道:“我给你捂热!”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石头能被捂热,一瓶水为何不能。
于是桉朵儿和斗篷男相对而坐,整个人尽可能缩小,再缩小,缩成圆圆一团,宛如一只孵蛋的小母鸡,静静孵着怀里的水。
风高月晓,这场景真是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直孵了两盏茶功夫,桉朵儿终于拍一拍已经微热的瓶身,毫不犹豫地递到斗篷男手里,又顺手拿走自己的白玉瓶,再不耽搁,起身便离开。
她仁至义尽了。如果斗篷男还嫌水冷,那就自己孵吧。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找斗篷男借灵物或借马。她隐约意识到,那是个不动声色的瘟神,还是离远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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