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来,就有小丫头过来转告,尊上唤她去腾文殿。
桉朵儿这会儿的感觉很不好。先前那阵头晕再次袭来,且愈加飓风激猛。她急忙从桌上拿了一只玉露团塞进嘴里,拼命鼓动腮帮子嚼,希望把那头晕嚼退一些。
一路好一阵坏一阵,腾文殿的正门沉重开启时,她眼前已开始发花。她隐约感到大殿里伫立的人群都在回头看她,她还听见一道挺清越的声音正在侃侃而谈:“清河羽族意在与北陆族重新划分墨海以西地界,并无意与我族为敌。我族还是应该多留意北陆……”
很快那声音也变得遥远,视物都开始旋转、扭曲、分裂。
她不无困惑地想,莫不是在那清潭里洗了冷水澡,受风寒之故?
她被侍卫领着靠近高台之上的东之月,头重脚轻地依照指示站在青铜大椅旁,立刻就撑不住了。
她有些委屈地小声唤:“夜之哥哥……”
然后就被东之月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真奇怪,她看不清事物,却偏偏看得清东之月的眼神。一个激灵,她摸清自己现在与东之月的关系——控制与被控制。哪来什么“夜之哥哥”?
东之月淡淡地吩咐:“给我揉揉肩。”
桉朵儿眼角开始湿润,她想说:“我生病了,我没有力气”,但最终忍了下去。她面前的不是哥哥渊云,她的所有撒娇卖可怜都毫无意义。
况且她也不想对渊云以外的人撒娇卖可怜。
桉朵儿伸出软绵绵的双手,搭到东之月肩上。
这一搭,就不对劲了。
本来已所剩无几的力气,这会儿倏然回归,不仅回归,还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浩浩乎如江海,仿佛不用出去一点就能在她身体里炸开。
于是她的手指一紧,开始激情运作,迅速从东之月肩上移到脖子上,一阵猛搓,小指指甲在脖子皮肤上带出一条血痕。
随着血珠泌出,在桉朵儿视线里一圈圈放大,眼前景象开始青烟袅袅,幻化无形。重新汇聚时,桉朵儿就呆住了。
“哈!”她突然爆出一声娇笑,在空旷的大殿里像只麻雀扑腾盘旋。
所有人都呆住,包括正在发言的男子。但桉朵儿全看不见,既看不见人也看不见大殿。她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怪石嶙峋的大院子,她立在园中心,身边依着一只大狸猫!
那狸猫遍体金黄,身形雄大,虎背熊腰,一张脸却呆萌呆萌,偶尔还咧嘴一笑,看上去傻乎乎的样子。
那狸猫再一笑,桉朵儿就前仰后合不可收拾,一边欢笑着去抓狸猫的胡子。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她去捏东之月的脸,而东之月,向来泰山崩于顶而不眨眼的东之月,目光一乱,有些无措地出手阻挡。
桉朵儿看见那狸猫竟然抬起前脚与她逗趣,笑得肚子都疼起来,一边抱住那只毛绒绒的脚放到腮边摩挲,一边去揉狸猫的头。狸猫看似变乖巧了,憨憨看着她,一动不动。她的心都被萌化了,一把将狸猫的脑袋搂进怀里,抚着它的背毛嗲声道:“乖宝宝,我爱死你了!”
大殿里肃然无声,地板似乎在微微颤抖。
亲热了一下,桉朵儿又觉得不够,直接贴着狸猫趴下,双手搂着狸猫的脖子,片刻之后,忍不住又去抓它的胡子。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她扭身坐到东之月腿上,将东之月的脸揉成面团……
桉朵儿一边揉一边娇滴滴地说:“乖宝贝,你真是太惹人爱了,跟我回家吧!我的床那么大,你可以跟我睡一起,当然,首先我要把你洗干净……”
“尊上?”
一声小心翼翼的轻唤,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说话的正是刚刚那发言的男子。男子上前一步,眼里透出些许慌乱,说:“尊上,您的脸……”
随着东之月脸色一变,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东之月白玉无暇的半张脸不知何时已变成青紫色,转瞬便肿了起来,很快脖子也跟着肿了起来,跟脸连成一片,远看就像个丰盈的大茄子。刺痛感遍及全身,让他几欲抓狂。
桉朵儿笑嘻嘻地问:“乖猫猫,你吃了多少老鼠,说变胖就变胖?”
男子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看这姑娘的反应,恐怕是中了灵湖的迷障……又,又传给尊上……尊上一直对那迷障……尊上还是赶快……”
桉朵儿猛然被那狸猫抱起,往园子外冲去。她从不知狸猫还能两腿直立奔跑,笑得花枝乱颤,一边拍着狸猫胖乎乎的脸一边迎风大叫:“乖猫儿,你成精了吗竟然不用前腿就能跑!你跑这么快当心踩了自己的尾巴……”
桉朵儿跟狸猫玩累了,心满意足地睡过去,迷迷糊糊听见有女子惊叫:“呀,尊上您这是……”
但很快被风掩了过去。
好像又过了很久,身下平稳,感觉是睡在床上,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她怎么跑到灵湖去了?”
“小姐是不是想去看那白额大虎?”
“不可能,我都没跟她讲过有大虎。”
“……那估计是小姐生气了……”
“哦?”
“今天上午,有人从灵湖里捞出一团被褥,我大致看了一下,就是小姐床上的。也不知小姐生什么气,一大早将被褥通通丢进湖里。不过我领她去腾文殿时,她看上去很平静啊,丝毫不像含着气……大概是发泄过了就好了。”
桉朵儿隐隐听出不对劲,就感觉有人抚她的头顶,又在耳垂不轻不重地一拎。她刚一撇嘴,屁股上蓦地一痛。
竟有人打她的屁股,简直奇耻大辱!
耳边有声音说:“死丫头,让你整理个床铺,就把你气成这样?值得让你一床被褥全丢进湖里?你丢哪个湖不好,偏偏丢灵湖……死丫头,被宠坏了,看我怎么管教你,你给我等着……”
桉朵儿糊涂一阵,脑中陡然炸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心里大叫不好,对东之月嘶吼:“搞错了搞错了,不是生气,我在洗被子,洗被子懂不懂,洗被子……”
但她的嘶吼只能在体内盘旋,嗓子眼儿却像被厚泥堵住,半个字也吐不出。不但吐不出字,手足也重得跟铁块一样,挪一挪都困难。
所以她既无法说话,也不能用肢体语言表示,只能放任东之月对她误会,在她脸上拎一把,让她生出被毁容的恐惧,便又陷进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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