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离开,你什么表示都没有吗?”郑燕婉忍不住叉腰看着他,想了想又觉得这个动作不雅,忙不迭的放下了手。
“你需要什么表示?”傅璟之沉声。看着天空中还未来得及全然消散下去的晚霞,眼里是旁人看不懂的神色。
郑燕婉站在他身侧,望着他渐渐沉寂下来的眉眼,他继承了天元帝俊美凌厉的长相,只是整个人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困扰而显得有些清瘦。这个时候的傅璟之正是十八岁的年纪,按常人来说,都还在父母的羽翼庇护之下,可他却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父亲,连带着外祖家也护不了他。
郑燕婉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她想起了刚才她非要留在穆王府的原因:一是因为傅璟之会是未来的明启帝,君临天下,是最好的金大腿;二是因为郑家人对她很好,不管上辈子郑家是不是因为郑燕婉没落的,这辈子她既然占了郑燕婉的身子,自然要尽全力帮她护好郑家。
“总得表现一下你的欢喜之情吧,不然我会觉得你其实不希望我留下来的。”郑燕婉撅了撅嘴,一脸的不满意。
“呵,”傅璟之轻笑一声,见郑燕婉立马转头看了过来,声音平静的看不出半点起伏,“我很高兴。”
郑燕婉小声嘟囔了几句,仗着傅璟之听不清,然后又欢快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盈盈的问道:“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啊?我保证,”郑燕婉连忙伸了三个手指出来,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绝对不占你便宜,我睡软榻就好了。”
傅璟之扯回来袖子,假装沉吟了半天,看着郑燕婉一脸紧张的表情,最后淡淡点了头,指着软榻,“好吧,不过天亮你就回去。”
嗯嗯嗯,郑燕婉连连点头,反正她只是习惯了和他待在一起一个房间罢了,至于睡不睡在一起什么的,完全没问题。
傅璟之看着眨眼间就睡熟过去的郑燕婉,一时间只觉得有些看不懂她,明明他对她不好,平时也不待见她,偏偏她就是要在这种时候留下来。他现在,还有什么是可以让别人图谋的吗?
如果郑燕婉能知道傅璟之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他最能让人图谋的就是他这个人!
自那天之后,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府里待了好几天,直到俞贤妃的葬礼开始。那天傅璟之整个人都不得安宁,天元帝并没有让傅璟之入宫去送俞贤妃最后一程,可以说自从上次俞贤妃薨逝之后,天元帝让傅璟之去见了最后一面之后,就将人禁足在了穆王府,再也没有任何旨意传来。
“傅璟之——”郑燕婉看着傅璟之在大厅里转来转去,最后猛然一转,直接往府门口走去,吓得她赶紧跟在身后大声叫他。
“你别跟来,我一个人进宫去。”傅璟之听见声音转头,双眼微微变红,目光冷冽的看着郑燕婉。
郑燕婉脚步一滞,看着他呆呆的点头,然后就在那里站着望着傅璟之走远。直到看不见任何身影之后,她才慢慢转身回到大厅里。
这个时候的傅璟之想必不会希望有人看见他的狼狈以及悲痛。既然如此,那她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了。
傅璟之被门口的士兵压着去了天元帝的御书房。天元帝这时候依旧在看着华贵妃的画像,听见穆王求见的禀报,挥手示意将人带进来。
天元帝神色淡淡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二儿子,他几乎瘦了一圈,脸色青白,精神不振。以往他是最喜欢这个儿子的,若是以前看见了,必定会心疼;可是这一切在知道贞娘是如何死去的时候就完全没了。
“你不好好待在王府里,求见朕做什么?”
傅璟之心底一寒,今日是他母妃的下葬之日,可是这个男人却好似全然不在意,神色寡淡,好像以前的宠爱全是假的一样。
他勉力压下眼角的酸涩,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儿臣求父皇,让儿臣送母妃最后一程。”
“如若朕不让呢?”天元帝这才想起今日是何日子,淡淡的反问一句。
“求父皇应允,黄泉路黑,冥水河长,儿臣怕母妃害怕。”傅璟之又是重重的一个头磕下,一滴泪落在眼前的地砖之上。
“混帐东西!”天元帝直接拂去桌上事物,东西掉在地上传来砰砰的响声,天元帝全然不顾,指着傅璟之勃然大怒,“你也知道黄泉路黑,那朕的贞娘又该有多害怕!你母妃当初既然能做得出来此事,就说明她全然不顾幽冥地狱,此刻身死成鬼,又有什么好怕的!”
傅璟之只觉得刹那心死,这个天下之主的君父,眼里心里只有那个所谓的贞娘,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要宠爱母妃与他!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出了口。
天元帝神色阴沉,恍惚想起了什么,看着傅璟之的眉眼,肖似俞贤妃,一瞬间又移开了视线,“朕当初宠爱她,不过是因为她与贞娘有所相像罢了,谁知道她居然如此恶毒,处心积虑害死了朕的贞娘!”
傅璟之死死的捏着拳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和他母妃不过是这个男人怀念故人的一个替身罢了,所以在涉及那个人的时候,他能全然不顾昔年情分,将他和他的母妃翻手打入地狱。
“儿臣明白了。”傅璟之双目闭合,复又缓缓睁开眼睛,“不管如何,请父皇允许儿臣去送母妃最后一程。”
“朕说了,朕不允!”天元帝指着广阳宫所在的方向,怒发冲冠,“你若是再说一句去送她,那朕就不让人给她发丧,让她死后无枝可依!”
傅璟之抬头目呲欲裂的看着天元帝,眼角发红,“那是你的妃子,我的母妃,就算她曾经有错,她也陪了您二十年啊!”
“陪着朕二十年又如何,要不是她,和其余的几个贱人,贞娘能陪朕白头到老!”天元帝痛心疾首,神色灰败的看着傅璟之,“朕能允她发丧入葬,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不信你去看看其余涉事的妃嫔,朕是如何处置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傅璟之神情恍惚,看着天元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原来在你眼里,只有那个女人是你的女人,其他的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就算母妃陪了你二十年,在你心里也依旧比不上那个女人的一根头发丝!”
“我明白了,明白了。”傅璟之缓缓起身,不管天元帝难看的神色,转身走出御书房。就看见冯百福忧心忡忡的站着门口,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冯百福转身就看见穆王殿下神情恍惚的走了出来,额头上还有着红痕,急忙上前扶住人,“殿下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才去唤太医过来?”
“冯公公不必了。”傅璟之制住冯百福的动作,转头望着他,沉吟了半晌,“冯公公,你可知我母妃现在在哪里?”
冯百福神色难看,低声道:“奴才劝殿下一句,还是别问贤妃娘娘了,这会儿想必棺椁已经出宫了。”
“好,本王明白了,多谢冯公公。”傅璟之道谢后推开冯百福的手后,摇摇晃晃的步行出了宫。
留下冯百福在原地摇头一叹,这都是何必呢!
傅璟之摇摇坠坠的从马车上迈步下来,只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爷——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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