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城主从他长久的沉默中看出了什么,老狐狸的眼珠子一转,果然问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问题:“陛下,县主可曾婚配?”
姜旭元瞬间皱起了眉,“外公……”
看出了他的抵触,可是姜城主看这个女孩子容貌上乘,气质虽然是不太讨喜,不过也还可以接受。所以,在外孙的不快中他仍然说出了下句:“倘若县主未曾婚配,我这外孙也是独身一人,并无妾室。陛下可愿,与我姜城结两姓之好?”
厅内沉寂了下来。
萧云琪惊愕地朝老者身边端坐的年轻男子望去,此时,在灯火映照下她终于看清了姜旭元脸上那道伤疤,心里有那么丝不喜,随即又被姜城主主动求亲的欣喜盖了过去。
天女?天女!
她在闺中也看过有关姜城天女的传说,没想到,她就是姜城认可的天女,哈哈哈,果然是女主才有的待遇!这下要发达了,有天女的身份,看以后还有谁敢小看她!
萧云琪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的,美事当前,她先是装作没有听懂,水眸在几人脸上分别看过,最后瞥了一眼姜城少主,羞涩地垂下了头,没有说话,但满满的都是但凭吩咐没有异议的态度。
姜城主见此心里就有了盘算。县主,身份是低了些,不过嫁进门倒也可以,只是不知道这位天女能够为姜城带来些什么……
皇帝沉默一阵,想了个借口道:“丹阳年纪尚小,身子也娇弱些,恐怕不适合长途跋涉……”
姜城主笑眯眯地接上:“我这外孙在京都也有府邸,县主若是嫁过来,便让他长留京都也无不可。”
“外公!”姜旭元急怒道。
皇帝眼珠一转,好像见了救星,忙说:“朕观少主似乎不太情愿,莫非是心有所属?”
不等姜城主答话,他又说:“唉,不瞒城主说,当年朕即位前也有个心爱的姑娘,可惜未能如愿,抱憾至今啊……依朕看,孩子们的婚事,还是应该讲究个你情我愿,不能全听家长之言。”
姜城主笑容灿烂,一幅万事好商量的模样,可是在这件事上分毫也不肯让,两人扯皮一阵,姜旭元的脸色愈发晦暗,他不时看向目瞪口呆的萧佑薇,最后眼睛一闭,毅然道:“我是有心仪的女子!所以,断然不可能接受这门亲事。”
他甚至在偏头的时候已经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萧佑薇。
萧佑薇只觉得芒刺在背,不自在地避开他的注视,尴尬地放下杯子说:“这儿有些热,贫道出去吹吹风,各位继续。”众人并不觉得异常,在皇帝和姜城主看来,这位年轻的国师只是看见圣物后出于好奇才跟过来,眼下已经找到了天女,正在讨论两方结亲的事,她确实没必要在场。
之后的变化却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
萧佑薇刚站起来就被一只铁手捉住了衣袖,姜旭元深情又急切地说:“你别走!”
她眉心一蹙,没有回头。
姜旭元抓着她的袖子,一字一句道:“这就是我心仪的女子!”
在场的人齐齐傻眼,甚至有个侍茶的宫娥不小心打翻了托盘,茶杯茶壶碎了一地。
姜城主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家外孙,这进展也太考验他的承受能力了!心仪的女子?一个出家人?开什么玩笑!他愠怒道:“旭元,不要胡闹!”
“孙儿没有在开玩笑!我喜欢她,喜欢好多年了!”姜旭元觉得反正已经说了,索性就撕破了脸,总好过被安排着娶一个才见面第二次的女子。
他失忆前在京都姜家过的是小霸王一般的生活,哪怕后来被老将军丢进军营里打磨,也是说一不二的硬脾气,在姜城里,他奋力拼杀,击败了众多姜家小辈,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个少主的位子,其间有自己的诸多辛苦,当然也脱不开眼前老者的帮助。
他尊敬这位长辈,但那并不是让他接受被人随意安排的理由。
丹阳县主能让他产生悸动不假,但是跟他和阿薇数年的情谊相比起来,这种悸动还是脆弱了些。
他好恨啊,为什么能够让圣物产生感应的不能是阿薇呢?天女,区区天女的传说,就让许诺过会让他自行决定婚配的外公当场食言,这也太好笑了。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花容失色的丹阳县主,更加固执地隔着衣袖攥住萧佑薇的手腕,用行动表明自己坚定的决心。
皇帝也是一阵哑然,闹剧,今天到底是怎样一场闹剧!
萧佑薇感受着手腕上那股力道,就算不掀开衣袖察看,仅从生息自发流动过去修复这一点来看,她就敢断定现在手腕一定已经红肿不堪了。
陶九知从来不会这般对她。
她不悦地迸出一股伪装过的内劲,甩开姜旭元的手,冷声强调道:“贫道是方外之人,少主这般言行,是置贫道于何地?”
姜旭元慌了一瞬,铁掌微松,然而她低垂眉眼的冷情模样,终究刺痛了他钢铁躯壳里面那颗柔软的心,他面露痛色,凄切地唤她:“阿薇……”
“你真要这样待我吗?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心里当真就一点也没有我的位置?你忘了,在贺兰城中……”他喃喃念起往事。
萧佑薇顶着“忘尘”这个名字从门罗山过来,怎么会希望自己的真名暴露在这几人面前?她转头厉色道:“贫道在山中修行多年,从未去过贺兰城,更不知道少主所唤的阿薇又是何人,少主再要纠缠不休,莫非是想与门罗山宣战吗!”
琥珀眸子深处迸发出的怒火震惊了姜旭元。
这团怒焰是萧佑薇对他这个人所有复杂情绪的最终爆发,她不但从陈悠的记忆里看了完整的原著,之后还在梦里旁观了原主的一生,原主对姜旭元的种种情愫被她强压在心底,那些爱,那些恨,一并封存。
她好不容易才能做到以故人的身份,以两世为人的成熟心态,去冷静地对待这个陪伴了她少女时光的大孩子。
他却选择在重逢之后苦苦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