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东道:“何以见得?”众人都向他望来。沈念卿知晓明教与殷大哥有莫说不清的仇怨,未弄清之前,他不愿在众人面前提起自己与殷大哥相识来,便说道:“我从昆仑派下山,数日兼程赶往贵教,途中有一天夜里,碰巧遇到苏长安与殷庆云交谈,他二人说起噶尔笑笑大军不久便要进攻贵教……”
胡铁隆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道:“噶尔笑笑武功我是比不上,可要说攻上明教,那是痴心妄想。”张天邪瞥他一眼,说道:“沈少侠,请继续讲。”
沈念卿知晓这位胡法王大大咧咧,倒也不放在心上,便将那夜里所发生之事简概说了,包括丐帮二位长老被害真相,以及余人凤不敌二人,他出手相助,但余人凤癫狂发作离去。
众人听完,皆大为出奇,颜东更是惊愕,问道:“那位当真是余大侠么?”沈念卿微微点头。张天邪沉吟道:“苏长安设计嫁祸本教,实在罪该万死,可是他到底小瞧了本教,也小瞧了丐帮。虽说近年来本教与丐帮时有摩擦,却都是小打小闹罢了。”说到这里,悄然叹息,道:“那位余大侠与本教颇有渊源,可惜,唉……当年武林大会中他悄然离去,已时隔二十余年啦。”
一旁不说话的乔千军突然道:“要不要将余大侠的消息禀告给教主?”张天邪摇了摇头,道:“本教时逢大难,还是不要再让教主操心了。”关谦附和道:“言之有理。”
颜东蹙眉道:“沈少侠,依你所言,梅花教与噶尔笑笑真有说不清的瓜葛,此事倒难办了。”关谦道:“不错,敌人在暗处,咱们在明处,确是大大的不利。”胡铁隆哈哈一笑,道:“咱们就守在这山上,四周关卡重重,任他千军万马也攻不上来。就算鞑子高手冲了上来,凭咱们合力未必不能致胜。”
颜东摇了摇头,说道:“胡法王,说到行军打仗你又怎及得上各位掌旗使。”胡铁隆笑道:“说到杀人放火我倒是在行。”颜东道:“敌人千军万马,你能杀得了几个?”
正在这时,有弟子前来禀报,不多时走进来一人。沈念卿瞧过去,只见此人四十多岁,双鬓微白,背着一柄铁剑,右袖空荡荡的,竟是一位独臂人。只见他单手向众人行礼,说道:“张副教,诸位法王。”
张天邪面带微笑,迎上来道:“陈林,你出关啦。”陈林道:“多谢张副教关怀,陈林不辱使命,终于练成了。”说完瞥见大厅中两道陌生身形,忍不住转过头来,问道:“这二位是……”当他望清沈念卿时,忍不住啊了一声,颤声道:“你是……你是……”
沈念卿终于想起,这位独臂人爹爹曾说过,她便是娘亲的师兄,心中颇有好感,与霍思一同立起身来,拱手道:“小子沈念卿,见过陈前辈。”
陈林听他说到“沈念卿”三个字时,身子也跟着一颤,喃喃道:“你姓沈……错不了……错不了……”众人见他神情激动,均大是疑惑。
陈林猛得踏前一步,左手已探到他肩上。沈念卿体内神功运转,便要将他震开,转念想到他是娘亲的师兄,决不会加害自己,于是散去了功力,任由他抓住。
陈林神态激动,说道:“你叫沈念卿,你是……你是师妹的孩子么?”张天邪初见到他,也觉得有几分相似,但紧接着众人谈论敌军之事,便暂且搁下了,这时听陈林一说,心中更觉得可疑,当即施展缩地成寸的功夫,倏然到了跟前,他一把搭在陈林肩上,说道:“陈林,不得冒犯。”
这时四大法王都围上前来,每个人面目表情皆是凝重。沈念卿忍不住想:“他是认出我了么?那么我要不要如实说出自己的身份来?”
陈林松开了手,重重一叹,道:“沈少侠,是我冒昧了。唉……你又怎么可能是……”说着倒转身子,走出了门外。沈念卿瞧见他颇为落寂的背影,险些忍不住说了出来。
张天邪等人并未阻拦陈林离去,而是询问道:“沈少侠,你娘亲是谁?”沈念卿再也忍不住,脱口叫道:“外叔公,外叔公。”张天邪身躯一震,问道:“你唤我什么?”
沈念卿道:“外叔公,我爹爹正是沈飞宇,我娘亲正是张莺莺啊。”张天邪闻言哈哈大笑,他此刻内心当真高兴至极,周身内力不由自主运转起来,震得房粱灰尘簌簌落下。
四位法王闻言更是围拢得近了些,胡铁隆拿着酒葫芦的手忍不住微一使劲,登时破裂酒洒了一地,开怀大笑道:“小兄弟,你当真是莺莺的孩儿么?”
沈念卿忙向他拘了一礼,道:“胡法王,论辈分你比我大,不要折煞小子了。”颜东瞧了一阵,出奇道:“看他眼睛真有些像莺莺。”乔千军点头道:“错不了。”关谦跟着道:“不错。”
张天邪笑道:“天佑莺莺,天佑我明教。”忙拉着他手,说道:“念卿孩儿,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罢,快与我们这些老头子讲讲。”
沈念卿与众人这一番相认,确是出乎意料,胸膛中似有一口浊气消尽,大是畅爽,只是此刻紧要关头,当务之急是协商如何对付敌人,不免迟疑道:“外叔公,四位法王,此刻危急……”
张天邪大手一挥,说道:“念卿孩儿,敌人一时半刻不能攻来,怕什么?我是你外叔公,先与诸位长辈讲讲你这些年来的遭遇。”
霍思心知众人是对他关怀疼爱,当即微微一笑,说道:“念卿哥哥,我瞧前辈说得在理,你就先讲讲自己的遭遇罢。”张天邪笑颜望她,朗笑道:“哈哈,还是这位女娃娃懂事。嗯……我看她五官清秀,行为端庄,与念卿孩儿很是相配。不如就由老夫做主,两个小娃娃就在我光明顶成亲罢,给我明教冲冲喜,诸位法王觉得如何?”
霍思闻言脸上一红,眼波里含着几分娇羞,她虽是十分想嫁给沈念卿,可要说到这么急促,当即禁不住低下头去,心中砰砰而跳。
沈念卿啊了一声,神色禁不住扭捏。张天邪道:“念卿孩儿,成不成说句话?”胡铁隆手捋胡须,眉开眼笑道:“此事正好。”颜东瞧出他满脸的窘迫,微一咳嗽,说道:“张副教,年轻人的事就随他们自己罢,咱们掺合什么?”关谦接口道:“不错,大敌当前,说不准什么时候攻来。”
霍思在一旁道:“前辈说得极是。至此关头,实不该儿女情长。”
张天邪微笑道:“这女娃娃懂事得很。”说着将目光转向沈念卿,说道:“念卿孩儿,你将这些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听听。”
众人谁也不再多话。沈念卿无奈之下,微及一想,说道:“当时家父遭害,我被杨不凡掳走,侥幸逢华山派大弟子风不行出手相救……”他便将这些年的遭遇去陈除杂简概说了一遍。包括风不行舍命救他,但考虑到殷大哥,便用一位江湖人士代称收养他,其后怎样遇到霍思一直到大别山隐居,而后出了西域所发生之事。
众人听他说到风不行舍命相助,皆深感钦佩,张天邪心想:“这天涯子倒是教的一位好徒儿,念卿是莺莺的孩儿,应当也算我明教中人。没成想,明教倒欠了华山派一份大恩情。”后面他说到出了西域碰见稀奇古怪之事,途中寒毒发作了几次,众人心也跟着跳了几跳,均暗暗庆幸他洪福齐天,逢凶化吉,等他说到得了洛图经,在阴阳谷苦修四载,终于消除体内寒毒,由不得大声喝彩。
张天邪纵声大笑,说道:“武林奇书洛图经,百年难闻,武林之中不知多少人想亲眼一见,哈哈,念卿孩儿,你果真为我明教增光添彩啦。”
正在这时,张无姬从后堂走了进来,问道:“洛图经?沈少侠,你当真学成洛图经里的武学功法了?”沈念卿忙起身道:“张教主。”
众人瞧了瞧张无姬,又看了看沈念卿,神色中透着古怪。胡铁隆忍不住叫道:“教主,可喜可贺,这位沈少侠便是……”他方说到是字,一旁的颜东手疾眼快,突然伸指点了他哑穴。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恭喜教主,这位沈少侠乃是沈大侠与张莺莺的遗孤。”
张无姬神色淡然,说道:“颜法王,我知道了。”颜东这才解了胡铁隆穴道。后者自觉说错了话,尴尬一笑。
这一幕颇是古怪,沈念卿瞧得出奇,明教众人皆望天瞧地,张天邪说道:“诸位法王,我瞧形式不容乐观,咱们还是一齐去商讨下对策罢。”四位法王齐声应好,先出了大厅。张天邪忙唤过来一位婢女,这才道:“霍姑娘,你一路奔波劳累,想必颇有些疲乏,不如先去休息。”
霍思心思细腻,见到张天邪先支走了四法王,已知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她想到这是明教,决无加害念卿哥哥的理由,当即微笑道:“有劳张前辈啦。”向沈念卿打个招呼,跟着婢女一起出了大厅。
张天邪道:“念卿孩儿,这位张教主武功高强,足智多谋,你与他商量下鞑子大军之事罢,咱们晚时再叙旧。”说罢拂袖而去。
沈念卿见这一幕,已觉得有些昏头胀脑,不明其中意味,这时听他这么一说,便不即多想。
张无姬请他坐下,说道:“沈少侠,你当真练成洛图经了?”沈念卿见他神态有些激动,双目中含着丝丝热切,不禁暗想:“武林中人人知晓洛图经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学,谁也想亲眼瞧一瞧,莫非这位张教主也有如此算盘。”非是他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凭他这些年的经历,便知江湖险恶,人心更甚。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洛图经本是一门武学,不该有独占的念头,更何况此人为明教教主,又抱着驱除鞑子的决心,倘若让他习之,也算一桩大大的好事。
沈念卿打定主意,只要这位教主有所求,他便将修习法门告诉他也无妨,便说道:“张教主,这洛图经乃是一门修习内功的绝学,我在阴阳谷中待了四年,确已学了个七七八八。”
其时张无姬瞧见他双目闪动,当即已猜中他心中所想,不免摇了摇头。
沈念卿不解其意,问道:“张教主为何摇头?”张无姬立起身来,念道:“武林中流传着几句话,便是说“九幽风云盛,天下莫敌君,若为人中人,当识洛图经。”话中之意显而易见,洛图经乃武学奇书,若是得而习之,有朝一日,武功便是冠绝群雄,放眼天下,无人可敌。”
沈念卿轻轻点头,道:“冠绝群雄未必是真,但于身体却是大有益处。”张无姬微笑道:“沈少侠,方才你是不是想觉得张某人想向你讨教修习法门?”他这么直直问了出来,沈念卿微觉诧异,说道:“张教主,当年将鞑子赶出中原,贵教可说是功不可没。我向来于明教群雄十分敬仰。更何况我娘亲本是明教中人,此番明教形式危急,所以我……”
张无姬伸出手掌,止住了他讲话,说道:“沈少侠,本教自有绝学圣火心法,张某人又岂会向你讨要?”沈念卿心中一惊,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一礼,歉仄道:“张教主,我决非有贬低贵教之意。在下只是觉得,身为武林同道,驱除鞑子人人有责,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张无姬微笑道:“沈少侠有这份心意,张某人感激不尽,只是你却是误会了我的本意。”
沈念卿顿觉惊愕,说道:“愿听张教主一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