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之这般想着,眸底便不由荡出了一抹笑意,旁边坐着的苏琪儿瞧见他颊边隐冒出的若有若无的酒窝,不由面颊泛红,向前倾身,又给李珩之添了一杯红曲酒。
这酒嗅来醇香温厚,但是度数却是不高的。
故而就算是李珩之在苏琪儿有意下喝了大半坛,他也依旧面不改色的坐着,像是灌下肚子里头的不过是些水罢了。
苏琪儿也不是没想过取一旁的白酒给李珩之添上,可那劣质白酒还没端到李珩之的面前,他便蹙着眉头不肯动了,故而苏琪儿只得无奈的取了一坛子红曲酒,任劳任怨的,十分殷勤的给李珩之倒了一杯又一杯。
“公子,不妨用些饭菜?”苏琪儿一边给李珩之倒酒,一边给李珩之上菜,却不妨李珩之像是视若无物般,根本就不曾动过筷子,依旧自酌自饮,时不时同徐掌柜低声讨论两句什么。
都是些苏琪儿听不太懂的话题,故而她也没有无趣的上前插嘴,只是在一旁侧耳倾听着。
这一桌子的气氛诡异,偏生这桌上的人都没有自觉,苏家人的目光在徐掌柜与李珩之的身上不住过着圈,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打的什么主意似得。
苏家人有意犯蠢,苏妗也懒得置喙。
眼见着这一顿饭光吃就用了半个时辰,苏妗眉梢微微一扬,目光在桌上环视了一圈,眼见桌上的盘子已经差不多清空了,也该到了尾声。
十几桌的客人吃完便走了,毕竟都是农家人,这吃完饭都要做事的,哪里有这么多空闲在这里闲坐着?
故而他们最后留下的这一桌显得十分的醒目。
徐掌柜同李珩之刻意的放缓了速度,若是聪明的,都知晓吃饱离席,可偏生他们撞见的乃是苏家人,苏家人巴不得同这些人多坐一会,听听他们到底要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徐掌柜撑不住气了,瞧了一眼泰然自若的李珩之,再瞧了一眼一旁陪坐的苏妗,唇角的笑不住向上浮了浮。“真是多谢夫人招待了。”
“哪里哪里,饭菜简陋,难得掌柜的不嫌弃。”苏妗忙开口接上。
徐掌柜既然已经开了口,他的目光在不远处的酒坊上头转了转,而后掉头同苏妗问了几句。“不知小老儿可有这等庆幸,同夫人一游酒坊,开开眼界?毕竟小老儿贪杯,心里头对这酒坊里头倒是好奇的紧。”
苏妗哪里会不明白徐掌柜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要支开这些人,同她仔细谈一谈,但是按照她对苏家人的了解,他们要是不跟着,那还真是奇了怪,她故作沉吟,目光在李珩之的身上过了一圈。
想着先前好歹是同李珩之达成了共识,这徐掌柜从镇子上赶来一趟,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也懒得同徐掌柜打太极,不妨就交给李珩之去处置好了。“掌柜的,这便要问少东家了。”
这话听到苏家人耳朵里头没什么毛病,毕竟苏妗对外说这酒坊乃是在李珩之的名下,故而她这么一说,反倒是让苏家人瞧李珩之的目光越发热切了几分,可是听在徐掌柜的耳朵里头,便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徐掌柜双眼微微一眯,心中暗自盘算着,这酒坊莫不是当真乃是李珩之名下,李珩之已经取了那红曲酒的方子了?
但是毕竟不过是揣测罢了,故而他倒也沉的住气,顺势瞧向了李珩之。
李珩之放下酒杯,抬眼瞧了瞧苏妗,从她含笑的眼底分辨出些什么,他下颌微微一抬。“这酒坊新建,还需要添置些东西,故而倒也没什么好瞧的,不过既然徐掌柜感兴趣,那我也不能让徐掌柜失望不是?”
商场上哪有永远的朋友,又哪有永远的敌人?
李珩之明白苏妗的意思,苏妗也明白李珩之的道理。
故而眼见着李珩之同苏家人抬了抬下巴全当打过招呼后,便领着徐掌柜一同去玩了酒坊的方向,苏琪儿原本还想要跟着,却是冷不防被小柏回头瞧了几眼。
这时候她倒是学乖了,根本不等小柏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便径直坐下了。
眼见着两尊大佛自己晃晃悠悠结伴离开讨论自己的了,她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三丫。”苏奶会开口叫住自己,苏妗心里头有盘算,故而面上也并无惊讶之下,只是保持着站姿回头瞧着苏奶。
“怎么了?”苏奶显然还惦记着苏妗手里头的那支灵芝,眼见苏妗站着说话的态度,让她心里头十分的不舒服,她一向是藏不住事的人,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她眉头不由微微一蹙,不满道。
“我是你奶,你就站着同我说话?”
“奶你是长辈,我一个小辈同你说话,自然没有平起平坐的道理,你说是么,大伯?”苏妗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在苏家一干人等的面上一圈圈扫过。
苏家人迟迟不肯走,除去想要打李珩之跟徐掌柜的主意外,肚子里头想必也是存了不少的坏水。
苏家大伯虽说觉得她这话挑不出什么刺来,但是苏妗的眼神跟口气,却是让苏家大伯很是不舒服,他蹙了蹙眉头,不满的斥责道。“你奶叫你坐着就坐着,哪有那么多话说。”
这些人果真是喜欢蹬鼻子上脸的。给她们几分面子就找不到北了。
不过眼见着苏妗没有坐下的意思,苏奶自然也没有强迫着她坐下,毕竟她们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这点事情来,苏奶同苏家大伯互换了一个眼神道。
“三丫啊,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这酒坊虽说是人家李公子名下,但是到底你接管了这酒坊不是?这酒坊这么大,总是需要一个管事的,你年纪小了些,又是个女人,难免管不住手底下的那些人。”苏家大伯开始打感情牌,徐徐善诱道。
“你看,你堂哥也从镇子上回了来,你看,你同你堂哥也有好些日子不见了吧。”苏家大伯一边说着,一边介绍坐在赵氏边上那个壮硕黑胖的男人,男子约莫二十多岁上下,鬓脚到眼尾有一道深深的痕迹,瞧人的时候目光狠厉,坐在那里给人的压迫感就及强。
“你嫁到了纪家不知道,你堂哥在镇子上可有本事了,现下在镇子上替人管事,这不是听说你在村里头开了酒坊?你堂哥就赶紧辞了工回来了,说是生怕你年纪小,被别人骗了,念着来帮你。”
这位堂哥一瞧便不是善茬,若是当真将这样的人给引进了酒坊里头,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苏妗也不知晓苏家人的脑中整日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打从一开始便表露出了对苏家深切的厌恶,从未掩饰过,若非是占了苏三丫的壳子,瞧在那点微薄血脉的情况下头,在苏家人不来招惹自己的情况下头,大家得过且过,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
上一次苏家讹诈许家,想要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的这茬都还没有过去,她还未来得及同这些人算这笔账。
这些人竟是还恬不知耻的凑上来?
到底是苏家人没长脑子,还是她表露的太过柔善可欺了?
苏妗这般想着,目光不由在苏家大伯的面上停顿了片刻后,她笑道。“大伯,今日中午这一餐,您觉得怎么样?”
苏家大伯似乎没有想到苏妗会突然开口问这一点,愣了愣,开口道。“不错,不错。”说罢,苏家大伯叹了一口气。“三丫,我知晓你有本事,家里头什么环境你想必也是知晓的,像是这般餐餐有肉是没办法供养的起的,现下你发达了,能够帮上家里的,你便帮一帮罢”
“凭什么?”苏妗算是忍受了苏家许久了,眼见着苏家大伯还要恬不知耻的开口给她说苏家如何如何,她连神色都未有丝毫改变,只是抬眼瞧了苏家人一眼。
被苏妗一句话噎住,苏家大伯反应过来之后,登时便怒了,伸手重重的拍打在桌上。“反了你了?你就是这样跟大伯说话的?”
“凭什么?就凭借你那短命鬼爹娘早死后,是我们苏家养着你,将你养的这么大,现下你有出息了,就不想回报家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虽说宴席散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有些零零散散的人留了下来,听到这主桌闹腾的声音纷纷将目光投掷了过来。
眼见苏家大伯这般容易被激怒,苏妗面上浮出淡淡的一抹讥诮。“是么?我可记着,在我爹还没有出事之前,我都是由我爹养的,在我爹死后,主家赔给我爹的那笔钱去哪了?”
“怎么?听你这意思,还要给算一算这些年养你到底花了多少钱不成?”关于那笔钱的去向,苏家大伯避之不答,只是紧紧揪住苏妗,硬是想要给苏妗扣上个不孝的名头。“你也不想想,没有我苏家的庇护,你能够长得这么大?还能像是现下这么有本事,认识这么多的贵人?”
“你长大了有本事了,就是这样对娘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