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在树头上,她们便白忙活了今年一年呢。”
苏妗眉梢微微一挑,瞧了瞧外头昏暗的天色,不由叹息了一声道。“今年这天突然就冷了下来,瞧着模样,怕是当真要不了多久便会下雨雪的。”
“再加上这天气要是再冷一点,这橘子怕是也不好卖。”苏妗不由摇了摇头,捏着手中的橘子皮,隐隐之间有些恍然,脑中陡然灵光一闪。
偏头瞧了苏谦一眼,苏妗目光灼灼的开口问道。“谦儿,你可知晓程婶子家有多少果树?”
苏谦微微一愣,不由惊奇的瞧了苏妗一眼,似乎在疑惑苏妗问这个干什么。
他仔细的想了想,程婶子来送橘子的时候,他同她说了几句话,倒是听到程婶子抱怨了几句。“应当是包了不少,程婶子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苏妗唇角微微一勾,下颌微微一点,笑道。“我知晓了。”
苏谦瞧着苏妗这模样,也着实不知晓苏妗这是知晓了啥,他细细瞧了苏妗几眼,没瞧出什么大概来,便唯有挠了挠头,蹲到一旁去了。
苏妗白日里头忙活了一天,晚上却还是不得空闲。
其实苏妗倒是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搬到新房子里头去了,毕竟李珩之准备的十分齐全,苏妗仔细的去瞧过,一应家具,应有尽有,这一套套安置下来,怕是花费了他不少银钱的。
苏妗不过是拾掇了一些简单的东西,而后便在入住新房子的时候,放了一叠震天响。
好在苏妗选的位置姑且算是偏僻了,周边人家不多,否则这大半夜的,噼里啪啦的,怕是会直接将人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
苏妗忙活了一天,这好不容易熬过子时,瞪着眼将爆竹放光,便一头栽进了床榻上,沉沉睡去。
因为她极为疲倦,一粘到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故而,她并未发觉两人一直紧扣的双手,缓缓抽开。
纪洛悄无声息的从被窝里头爬出来,披了一件外袍,便下了床去。
新房子做了两层小楼,纪洛缓缓推开房门,走至楼道上的时候,脚步微微停了停。
对面便是苏谦的房间,似乎是听到纪洛伸手开窗的声音,苏谦用略略有些迷糊的声音,开口问道。“是三姐还是姐夫?”
纪洛的眉头微微一锁,并未应声,只是身形微微一晃,便径直从窗台下直接跃了出去。
他脚尖落地,十分轻巧。
苏谦许久没有听到动静,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倒是并未再多加怀疑什么,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纪洛冒着冷风,身形几个飞跃,十分灵巧活跃。
苏妗将这房子建造在山脚下,倒是方便了他。
纪洛熟门熟路的寻着夜路上了山,推开石门钻进竹楼的时候,房间里头灯火明灭的,里头站着的两人齐齐回头,警惕的瞧向了他。
瞧见乃是纪洛后,他们的动作有片刻的缓解。
其中一个身形稍微矮小些的少年郎不由松了一口气。“你来了。”
纪洛的目光在两人的面上过了一圈,因为灯火不断扑朔的缘故,印在他黑沉沉的眸子里头,像是里头有一团火焰在不住跳跃着一般。
“事情办好了。”纪洛从怀里头摸出两封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信件,递送到了钟乔的面前。“你明儿便去池山书院之中罢。”
钟乔垂眸仔细瞧着纪洛递过来的信件,许久之后,在房内其余两人的瞩目之下,他方才接过了手中的信件,沉声道谢。“多谢。”
纪洛倒是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在钟乔拆开信件之时,他的目光扫视到他的手臂上。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掩饰的感觉,钟乔自然是能够察觉,他唇角微微抖动了片刻,抬了抬眉头道。“我会小心仔细些。”
纪洛眉头紧锁,定定的瞧了钟乔一眼,到底不曾说些什么,只是冷笑一声道。“随你。”
钟乔的唇角微微有些泛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到了最后,却是开口道。“你这般帮我,要我替你做些什么?”
“你能够帮我做些什么?”纪洛异常冷漠的眸子在钟乔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只是牵了牵唇角。“你明儿离开前,将这个收拾干净了。”
钟乔似乎不曾想到纪洛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微微愣了愣,甚至还不等他回应一句,纪洛掉头便走。
钟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上前一步,下意识的开口道。“听闻你明儿个办酒宴,你便不请我喝一杯?”
纪洛背影微微一顿,甚至是连头也不曾回一个,只是无人瞧见的角度,他面上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
“你说呢?”
若是在别处便也就罢了,这酒宴宴请的乃是村里头的那些人,村里头来来回回就那么多人,各家孩子长什么模样大家心里头都有数的,若是钟乔明儿个在酒宴出现了,那身份该是取得哪家?
听懂了纪洛的话后,钟乔有些失望。
纪洛哪里管那么许多?掉头便离开了这竹楼,他今日走这一趟,本就只是为了将这东西送到钟乔的手里头,如今事情办完了,他自然是要尽早回去了。
毕竟若是苏妗起夜瞧不见自己,可让他如何交代?
“少主子。”眼见着纪洛拔腿便往山下走,一直沉默跟在纪洛身后的男子终于是忍不住,加快脚步上前拦住了纪洛。“少主子,你这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纪洛的目光在男子的面上流转了一圈,可不就是许久不曾打过照面的纪猎户吗?
听到纪猎户这般叫自己,纪洛的眉头不由锁了锁。“我先前说过些什么?”
纪猎户没想到纪洛的注意力竟是在这个上面,不由被这话噎了一噎,只得将出口的少主子给咽了回去。
虽说他心里头清楚,纪洛不让自己叫他少主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乃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是这四下无人,也无需这般警惕才是吧?
“您这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我想要做些什么?”纪洛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我做些什么,还得向你报告不曾?”
纪洛似笑非笑的瞧了纪猎户一眼,纪猎户额角冷汗不由直冒。
纪洛这话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纪猎户哪里还敢多说些什么?
以往纪洛小时,痴傻之症还不明显,纪洛又是个什么事情都喜欢往着心里头藏的主儿,他只以为纪洛乃是为了逃避装出来的痴傻之症,纪猎户不敢冒犯多问。
等到再大上一些,纪猎户方才发觉,纪洛竟是当真痴傻起来,也不是不曾带着纪洛四处寻过,只是这等小地方,瞧来瞧去也瞧不出什么大概来。
而后眼见着纪洛清醒的时间逐渐少了,当真开始痴傻了,纪猎户寻遍良医,都说无药可救,便觉得以后怕是没了希望,心灰意冷之下,便浑浑噩噩的娶了张寡妇,过起小日子来。
家里头的事情都交付给了张寡妇,他则为了生计忙活,三天两头的待在山里头。
以往再多的雄心壮志,也在几年的忙忙碌碌下来,磨平的一干二净的。
他也不是不知晓张寡妇对待纪洛不管不问的。
只是但凡人都有私心,当初他为了护着纪洛,用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替换了纪洛,方才保下了纪洛
拼了性命一心保卫下来的少主子后来痴痴傻傻,付出的那些一切都成了泡影,甚至连他的儿子都白白牺牲了。
日以夜继的悔恨与愧疚交织在他的心头,若说他不恨?不怨?那怎么可能?
眼见着张寡妇肚子里头怀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对的起纪家的列祖列宗,不算是绝了后。
一时混沌之下,私心冒出,他为了自己的孩子日后好过一些,便默认任由张寡妇闹腾,他有什么错?苏三丫说到底不过是个乡野村妇罢了,若是按照纪洛的身份,这样的粗鄙的出身,连在纪洛身边伺候的资格都没有。
哪里还能做的了纪洛的正妻?
纪猎户在脑中这般想着,便不免觉得有些愤愤来,毕竟当年若非是他拼死护着,纪洛哪里能够存活下来?纪洛现下竟是为了个粗鄙丫头,对自己这般?
纪洛不过扫了纪猎户一眼,便当即知晓了纪猎户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他神色越发冷了起来。
“曲儿乃是我的正妻,我的正妻还轮不上你来指手画脚。”
到底自小受礼长大,便是这些年虎落平阳,纪洛骨子里头的矜贵傲慢一旦未曾收敛,爆发出来,便压迫的人无不顺从。
深刻在纪猎户骨子里头的东西,不得不逼得他低头,他低哑着声音应答。“是。”
眼见着纪洛要走,纪猎户不由抬头,下意识的开口道。“少”
在纪洛打眼扫过来的时候,纪猎户将称呼咽了下去,低声问道。“属下日后可当如何?”
“你安分些便可,一切由我处置。”
纪洛抛下这么一句,掉头便走,眸光闪烁之间,想着前两日在淮阳城中瞧见的那个身影,他唇角不由紧抿,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