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醉卿神色绵长,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这番话,到底是为了最后的利益,还是发自内心……
她已经很少再有这么惆绵的情绪,千金公主这三年的遭遇,很轻易的就敲击在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让她时而想起来,也不免要长叹一声。
戒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施醉卿也跟着沉默下来,戒贤留在公主府,改变不了千金公主最后的结局,却能改变这个过程,他的存在,对本就芥蒂很深的宗政陵合千金公主之间的感情,是最严重的威胁。
千金公主一直维持着皇家的尊严不曾真正的要求很宗政陵和离,但难保他们夫妻不会走到那一天,这是宗政阙最不想看到的,所以他必定不会希望戒贤留在公主府,但他却不能动戒贤,千金公主中毒之事已引起朝臣不满,虽然朝臣都因为各自心照不宣的利益将此事压在了心中,连李国舅也是如此,但恰恰是如此,严重的挟制了宗政阙对戒贤与千金公主的动作,这时候,不管公主府中发生任何事,群臣的怀疑都会落到他的身上,很容易激起朝中对宗政阙的愤怒和不满……
“大师不能成全自己的心意,便权当是报答本督的救命之恩。”,施醉卿见戒贤还在沉默,已是起身说道:“公主需要大师活着,敦商的百姓需要大师活着。”
活着很容易,可想要活的有用,却很幸苦。
戒贤垂下眉,灯盏上烛火跳跃,将他的影子缩在脚下,平白的几分浓重的压抑,而他背对着灯盏,脸庞似掐入了黑暗之中,让人极难看清他的情绪。
施醉卿看了半晌,似无意轻道:“我听说佛门中也有一门异术,传言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我很好奇大师为什么不用?”
施醉卿并未亲眼见过这门异术,只怕天下见过的人,也不过是屈指可数,只因这门异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黑暗地带,传言需悟性与佛性极高之人才能参透,以戒贤在佛法上的造诣,施醉卿有理由,他能参透这生死奥妙。
“凡有所异必有妖,生死是万物自然轮回规律,戒贤参透生,参透死,却参不透生死,只知道倒行逆施,必乱天下,代价非我等凡人所能承受。”,戒贤道。
施醉卿道:“代价与牺牲是其次,大师不是参不透,是大师还未真正的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而已。”
施醉卿一笑后,便不再多话,负手离去。
她知道,戒贤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
夜,浮生若梦。
千金公主躺在床上,宗政陵坐在一旁,再明亮剔透的灯光在这夜色也略显暗淡,将千金公主脸上的白金面具也打的深深沉沉,诡谲莫变。
李太医己经来过,留下了些补身的方子,愁容满面的离开,宗政陵的心越发的沉郁。
他盯着千金公主的脸,神思一瞬间竟沉在那张面具之上,良久回不过神。
那张面具之下,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讳莫如深、遮掩这么多年……
宗政陵忍不住好奇心的趋势,手指几番动了动,终于抬起来……
“驸马爷。”
宗政陵的手被捉住,他眸色一沉,并未去看突然出现的潇湘。
潇湘淡淡地放开了宗政陵的手,立在床头阻止了宗政陵的进一步举动,“夜深了,妾身送驸马爷回去歇着。”
宗政陵目光一冷,“我今夜宿在这儿,你出去。”,潇湘阻止他靠近千金公主,说明她对千金公主的所有一切都是知晓的。
或许,这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去只有他不知道……
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打算告诉他。
潇湘沉默,她觉得宗政陵的行为有些怪异,所以,她更加不会让宗政陵留在这里,她很清楚宗政陵对千金公主的恨意,若她知晓千金公主掩藏了三年的秘密,那么,那些秘密一定会成为宗政陵攻击千金公主的利刃,她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公主身体不适,不便伺候驸马爷,妾身还是送驸马爷回去吧。”,宗政陵不走,潇湘立在那床头,半步也不曾挪动。
宗政陵怒视潇湘,潇湘脸庞微冷。
这时,床头的千金公主陡然嘤咛一声,冷冷对峙的两人一齐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千金公主眉头紧蹙,似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她在半昏迷之中,忍不住抬起右手朝自己的脸上抓去。
“公主。”,潇湘惶然捉住她的手,千金公主力道微弱,潇湘钳制着她,并不觉得费力,只是望见千金公主此刻痛苦的模样,心里也泛着疼。
宗政陵凝眉看着,茜蓉送走了太医,进屋望见这景象,忙走到了床榻边,将潇湘往一边推开,“你别碰公主——”
潇湘踉跄几步,站定了身子,看着茜蓉将千金公主的双手塞回被褥里,她垂了垂眉,掩下眼里的失落,走到宗政陵身边道:“公主该好生歇着了,驸马爷若是担心,不若明日再来探望公主。”
“谁担心她?”,宗政陵冷硬地哼了一声,推着轮椅离开浮生若梦。
潇湘看了一眼千金公主,也提脚离开,却被茜蓉一把拉住,“潇湘,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潇湘面无表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公主?”,茜蓉冷声质问。
潇湘拂开茜蓉的手,“好好照顾公主。”
“潇湘——”,茜蓉眼睁睁看着潇湘离去,无能为力,她颓败地坐在床头,却对上千金公主的眼,“公主,你醒了……”
茜蓉喜极而泣,千金公主将自己飘忽的视线收了回来,她手掌覆上自己的面具,轻轻的摩挲着,好似如此,便可以缓解皮肤之上灼热的疼痛。
“公主,我切拿药给你敷一敷……”,茜蓉咬着下唇,眼中泪花闪烁,她知道此刻千金公主所承受的痛苦。
“没用的……”,千金公主闭上眼,在这疼痛中,又再次晕了过去,茜蓉毫无办法,她没有能救得了千金公主的本事,于是便只嗯呢该一次一次,看着她备受煎熬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