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尚且还在清晨的迷雾之中昏昏欲睡,大理寺的官员已押着李国舅到了午门——斩首。
宗政阙今早雷霆万钧,一道死命下来,以谋权篡位、刺杀皇帝的罪名将李国舅押往午门斩首示众。
消息来得太快,甚至连朝中众臣都不知晓,直到李国舅被压在行刑台上,敦商朝臣们才匆匆从床榻起身,赶去午门。
离午时还有几刻钟,闻讯赶来的百姓被拦在午门之外,成山成海,拥挤成一片,纷纷想要看看一国皇亲被砍头时是什么情形,更想看看,皇亲国戚的血是不是与平凡人不一般,所以才能有这泼天的富贵。
刘建成身为行刑官,坐在高位上,满脸春风地笑着——能亲自监斩一国皇亲国戚,对于常年被李氏一族打压的他,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周边有不少敦商重臣在为李国舅说请,其中不乏李国舅的的门生和李国舅培植的李家势力。
“刘大人,李国舅虽然犯了重罪,可没有经过三司会审定罪,皇上更是不曾亲下圣旨诛杀,只怕仅凭你一个大理寺卿,无法裁夺李国舅的生死吧?”,一位稍显年轻的官员批道。
刘建成本来得意的脸顿时难看起来,狠狠地盯了那官员一眼——这番话,岂非就是在说他根本不够格下令斩杀李国舅?
刘建成心里暗道,等本官成了拥君的大功臣,封王赐爵,定将你们有眼不识泰山的狗东西踩在脚下,哼——
“本官是不够格,可怀宁王作为辅政大臣,他难道也不够格?”,刘建成皮笑肉不笑,“怀宁王说了,此次情况特殊,不能一慨而论,若不诛杀李国舅儆效尤,定会助长我敦商官员的反叛之心,所以李国舅,必杀之,怀宁王放下话,今日若有人胆敢扰乱刑场,一同处置——”
刘建成说着,又阴阳怪气地看了那人一眼:“少傅大人,你一直替这乱臣贼子说法,难道你也参与了这件事?”
“你——”,年轻的少傅被刘建成这番故意歪曲事实的话弄得不知如何回答,愤恨地瞪了刘建成一眼,对跪在行刑台上的李国舅道:“国舅大人,你难道就无话可说?”
从被押到刑场,李国舅就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李国舅被五花大绑,神色激愤,被人押着,他目眦欲裂,嘴巴张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昨晚被押进死牢密不透风的死牢,宗政阙就已经计算好了,先强迫他服用了禁口药物,让他无法开口替自己澄清,更无法买通狱卒前去知会他的势力想办法救人,他在牢里坐以待毙,直到今天被押解出狱,才知宗政阙,竟然就想这样处死他。
宗政阙,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年轻少傅见李国舅情况不对,想上前一探究竟,被刘建成派人拦住,“敦商律法有令,犯人行刑前,任何人不得近身,恐防劫囚,少傅大人,你若是再不听劝,本官便只好以扰乱刑场的罪名,将你押下问斩了。”
年轻少傅狠狠的甩了甩袖子,无计可施,只好退了回去,作为李国舅一手栽培起来的人,若没有了李家,宗政阙势必会斩草除根,他心中也是着急不已,但却有毫无办法。
李国舅在行刑台上奋力的挣扎,站得太高的人,都相信自己福大命大,不到最后生死的一刻,都不会轻易服输,李国舅亦然。
从昨日被下狱到今早,他都相信自己最终能化险为夷和宗政阙决一胜负的,但此刻,他的希望在逐渐变成绝望,因为站在这里的人,每一个是能救他的。
难道他今日,真的要一败涂地,输在宗政阙这个后辈晚生的手里?
午时一到,刘建成生怕再出什么风波将此事搞砸,立刻迫不及待地让人开斩。
百姓议论纷纷,却并未有戒贤被沉江时的群情激奋,也许这便是宗政阙敢在午门将李国舅斩首示众的原因——因为百姓不会去在意一个对他们而言毫无建树的官员是死是活。
李国舅是皇戚,太高高在上,而不如戒贤那般深入人心。
谢阁老在最后一刻匆匆推开众人赶来,刘建成一看见他,暗道不好,起身大喊:“快斩快斩——”
行刑的侩子手在大刀上洒了一口酒,银白的刀光折射出冷意,李国舅睁大眼,死亡来得又急又快,几乎让他毫无准备,只要侩子手扬手一挥,他势必就人头落地,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权力地位,都不过是世间浮云而已……
侩子手面无表情,扬起手臂,狂刀在空中一闪,快很准,一刀劈了下去——
“慢——”,谢阁老的话还未喊完,那狂刀已经落下,献血喷涌,将行刑台染出一地的血液来。
敦商当朝国舅,血溅午门。
周围一阵抽气声,有片刻死亡般的寂静。
谢阁老僵在原地,顷刻间步步后退,身后的随从扶住他,谢阁老抬头望着天空挥之不去的乌云,茫然地喊了几声:“我敦商,穷途末路啊……”
唯一能与宗政阙相抗衡的人已死,敦商朝堂和平的局面难以维持,而宗政阙手握重兵,行事作风太过偏激,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不是能担当大任之人啊……
内忧外患,国之将亡啊。
谢阁老唉声叹气,拖着沉重的步伐,准备离开了午门。
刘建成见李国舅已死,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起身哈哈笑了起来,“快去禀报怀宁王,乱臣贼子已被诛杀。”
然而刘建成还没得意上几许,行刑台陡然发生了诡异般的一幕。
只见已经倒在行刑台上的李国舅突然直起了身子,霎时将侩子手吓得掉下了行刑台。
“这是怎么回事?”,刘建成全身冒冷汗。
李国舅的身体已站了起来,他在行刑台上旁若无人地走了一圈,举止自然,似在找什么东西。
有胆小的百姓吓得落荒而逃,有胆大的百姓大气也不敢出,屏住呼吸看着李国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