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醉卿的手爬上他的脸颊,那双颊颧骨突陷,似被折断的双翅,她的掌心微微一抖,听到沈惊尘道:“小醉儿,当年护城河上,你那一句话,可否有过半分的真心?”
有些人来到尘世就是为了一个执念,而他沈惊尘的这个执念,陷的太深了,早已不能自拔,那个吻,那一句话,成为他今生唯一誓死珍藏的宝物。
施醉卿沉默了半晌,点头。
连她心中都能被沈惊尘的真情鼓动,更何况是“施醉卿”,这一句话,便权当是她代替“施醉卿”回答的,“六哥,当年情深是真,只是奈何无缘……”
沈惊尘一笑,笑容满足,“可否再说一次,给六哥听听……”,他突然的奢望起来,“说你爱六哥,可好?”
施醉卿缓缓的摇头,“六哥,我今生爱上一个人,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会继续爱他,绝不辜负……”
即便是为安慰沈惊尘,这一句爱,她也说不出来。
否则,寂璟敖情何以堪?
沈惊尘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他的目光看向岸上长身玉立的黑衣男人,饱含着羡慕和深深的祝福,“他比我们,都幸运……”
他知道,喜欢不是爱,可即便是施醉卿的一句喜欢,也足够他欢喜一生了。
他这一生,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沈惊尘的身体缓缓的沉了下去,眸子里的光亮逐渐衰弱,卸下沈家这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责任,他走的一身轻松。
施醉卿轻轻的,在沈惊尘的唇上烙下最后一吻。
沈惊尘失去色彩的眸子看着岸上,留下了最后一个让施醉卿难以补全的字,“小……”
她不知道,沈惊尘是准备再叫她一声小醉儿,还是……在提醒她,小心。
沈惊尘这样厉害的人物,怎可能看不出来古月的荒唐和沦陷,是那神秘人一手所为?
或许,他早已探知了那神秘人的身份……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沈惊尘此后,再也不必为这一切耗尽心力,他会在一个地方,永远的沉睡下去……
明媚的瑞丽日光打在施醉卿的面庞上,施醉卿将他平躺在木筏上,“六哥,你一路走好……”
木筏靠岸,施醉卿抬脚走了上去,“把他葬了……以古月王爵的身份。”
不知是江水的潮气,还是施醉卿的本身的冷意,那一瞬间,项钰似乎感觉到了从施醉卿身上蔓延而出的悲伤……
寂璟敖上前,将施醉卿拉入了怀中,施醉卿轻轻靠在他怀里,“阿璟,你有没有觉得,这片江海,很冷。”
“我会在你身边……”,他知道,施醉卿是惧怕死亡了——惧怕那种看着身边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一个死去的感觉。
“其实,我跟沈惊尘,真的只是陌生人,可他死了,我竟然会这么的难过……”,施醉卿幽幽的叹息,“阿璟,我们这辈子,都要活得好好的……”
……
穆晋玄还在进军古月的路上奋战之时,就听到了安邑城沦陷的消息,这之于还在誓死奋战的各大关卡将士,无异于晴天霹雳,而对于越打越勇的大夏军,则是一剂强心剂。
古月城池的接连沦陷,大夏军的长驱直入,几乎是水到渠成的胜利,然而这其中最大的功臣,非此刻身在安邑城的寂璟敖和施醉卿莫属,即便他们不曾亲自带兵作战,但他们拿下整个古月的战绩毫无争议。
赤炎大陆再一次掀起了对施醉卿看法的改观,因施醉卿这近一年多没有出过什么骇人听闻的惨案,反而接连拿下敦商古月两个大国,连大夏国中,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对施醉卿的认识,都已不止止停留在阴险狡诈这个层面上,更多是的,是认为她有大将之勇,治国之才。
谁能否认施醉卿将大夏国打造为一个九州强雄的功绩?
而穆晋玄也终于知道,为何施醉卿不让大漠军队参与到这一次对古月的战斗中,因为她已经清楚,与其让大漠军队横渡古月茫茫江海作战,弄得个损兵折将还不一定胜利的下场,不如智取,从安邑城下手,因为安邑城为古月天险,又是政治经济的核心,得到一个安邑城,远比得到一个古月重要。
而另一方,一直打压着他的施醉卿却一反常态没有阻止公孙太后派他出兵,因为她需要大夏国的正面军队来牵制古月的精锐兵力。
如今除了安邑城,古月大半个江山几乎已在穆晋玄的掌控之中,但就是安邑城,让穆晋玄日夜难眠,他太清楚不过,只要施醉卿在安邑城抖一下脚,整个古月都得被施醉卿牵着鼻子走。
但却如同敦商一般,施醉卿让人将安邑城守得水泄不通,穆晋玄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
攻打古月,最大的赢家,依旧还是施醉卿。
穆晋玄无奈一笑,此刻他站在古月曾经最为辉煌灿目的琉璃宫内,而施醉卿,就坐在他的对面。
那一旁吴剑邱说道:“王爷,督主,此番前来,是为安邑城一事,如今整个古月已在我大夏国的鼓掌间,其他各郡各州皆以委派了大夏国官员前往治理,唯独安邑城……”
施醉卿淡淡抬了抬眉,“一分一地,全靠自己本事,吴将军打下古月半壁江山,本督又没跟你去抢,你倒是抢到本督这儿来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吴将军倒是得仔细琢磨琢磨了……”
施醉卿这明着讽刺吴剑邱,但也不过是打了穆晋玄的脸,吴剑邱讪讪的,“督主此话何解?你我同为大夏国朝臣,古月如今已是大夏国土,何来分你我一说?”
“不必拿大夏朝廷来压本督,这安邑城,本督就是要了。”,施醉卿撑案而起,“此后安邑城,就是本督的避暑山庄,紫衣侯可仔细些,别走错了地儿,弄得万箭穿心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