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向前提速,一把抽出刀来,向远处渐渐要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奋力一掷,刀仿佛一道巨大的旋风带破空之声脱手而去。
这却是早年高乘风在一次江湖仇杀后顺手找到的一本残卷秘籍,这招是其中唯一一个有着完整记载的招式,叫做“白虎望川”,是灌注全身气力于一手甩出手中的刀去远距离杀伤敌人的招式,只是若是内力不醇厚之人用罢此招甩出刀的那只手会酸痛不已,甚至还可能出现浮肿现象,据说这是单手无法负荷太强的力量所导致的脱力现象。
却说那一招“白虎望川”高乘风基本上就没用过几次,其中大多数原因是因为他来到青川镇有了稳定的身份,也不需要与他人大动干戈,就算到了需要之时他也不会动用这招。因为一旦找不好时机掷出刀去,他极有可能就白白丢失了武器。真可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他却没想到今日竟是有了用武之地。
刚才那一刀灌注了高乘风全部的气力,想必即是是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也应该能伤到那小兽,只是因为距离的缘故并不能直接将其斩杀于此,高乘风此时有点被逼急了,也只能病急乱投医,破釜沉舟地甩了这么一刀。
他歇了几息时间,又纵身而起,向前跃去,不久便看到了他插在地上的胡刀,不由面色浮上一层古怪之色。
看着刀尖上的一抹血迹,高乘风啐道:“糟了,我怎么忘了,若是伤了它的皮子,可就不值钱了。”
正当高乘风在原地有些气恼之时,后面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乘风转头一看,却是满头大汗,向着自己跑来的高成阳。
“大…...大哥,怎么样了?”高成阳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皱着的眉头旁一滴滴的汗水从额上流了下来,这刚才一顿跑可真是要了他这老命了。
“跑了。”高乘风有些气恼地撇了撇嘴,“不过我伤了它,它应该是跑不远,我们在这附近仔细搜查搜查。”
“伤着了?哈,那太好啦!那小家伙跑得还真快,没想到这样大哥都能追上,真是厉害,厉害!”高成阳一听,顿时大喜,也开始奉承起高乘风来,不过忽然面色一愣,仿佛想到了什么,“可若是伤着皮毛…...那可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啊。”
“无妨,找到后我们可以圈养起来把伤给他养好再卖出去,实在不行,就想办法给它糊弄糊弄,一时让那些买的人看不出异样就行了。再说了,就算是让他们发现了,你觉得他们敢找咱们的茬吗?”
“哎,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大哥高明!小弟佩服,佩服!”高成阳听罢,哈哈一笑,继续起刚才的奉承来。
高乘风听在耳里倒也是十分受用,不过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就没有再多浪费时间。他将手一挥,道:“行了,先找到那狐狸才是正道,你我分来开找,若是看到血迹便相互提醒一声。”
高成阳连忙点头答允下来,和高乘风分头找了起来。
随即这俩人便埋着头在周围搜寻了起来。这周围是一片一片的灌木丛连绵拥簇成一堆,给他们的搜索无疑又增添了许多困扰。
此时正是酷暑时日,只是缘由这凤凰山地理居北,倒是不如中土那般炎热,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天上的太阳也变得毒辣了起来,却已是日上三竿的光景了。
高乘风兄弟二人撸起袖子,撑着腰微微休息片刻。那高乘风还好,可那高成阳却是早已经忍受不住,额上的汗水如小虫一般蜿蜒地流过他有些微微发福的侧脸,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得半湿了,可却不知是不是那狐狸千金的诱惑,一向吃不了苦的他此时却是咬着牙,眯缝着眼睛扒开草丛找着线索。
“表哥,你快来看这个。”高乘风已经渐渐感觉有些不耐,后颈被太阳晒得略微发烫,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惊喜的破音嗓子,高乘风一愣,惊喜地转过身去。
“表哥,你快来这看看,这有血迹!”高成阳只觉得自己之前在百花楼听曲赏戏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高兴,他双手正撑着一摞杂草,脸上的汗珠又一颗掉入了泥土。
高乘风几步走过去,却见那杂草丛中染着几滴斑驳的血迹。
高成阳在一旁稍稍冷静了一下,用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却不知为何这血迹隔了这么远才显现出来。”
高乘风却是知晓原因,道:“这狐狸速度极快,血在此处落下也不足为疑。走,我们顺着这条路望前走走。”高成阳连忙点头道好。
又往前走了不久,却又见到一处血迹,这不由让二人心中大定,眼中充满掩饰不住的喜色。
一片云朵被风轻轻吹动,缓缓挡住了天上倾洒而下的烈阳,大地上一下子暗了下来。
两人跟随着那血迹一路前行,走在前面的高乘风忽然念念有词:“这前方却是有个有些名气的寺院,那狐狸当属异兽,想必也是通些灵性,也许是进了那寺院。”
两人顺着血迹走去,一直走到了那寺院的一面红色墙壁前,血迹也正是在离那墙面三五步处消失了踪迹。
高成阳大喜,心知那狐狸就在此处,当下就准备翻墙而入。一旁的高乘风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轻喝一声:“你这小子想钱想疯了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是进去之后被人抓在当场又当如何?”
高成阳道:“那……”
高乘风眯了眯眼睛,半晌,道:“你与我从前门进去,之后一切见我号令行事。”高成阳赶忙点了点头。
这便有了之后晏流遇到的一切遭遇了。
释缘微微皱了皱眉头,望着面前这两个身着袖口纹花,脸上露出一抹和善亲近神色的男人。自刚才这二人入寺后,就一定扬言是来追拿什么妖物,可释缘毕竟也是通惠之人,心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劝诫二人回去,这二人却又是执意不肯,而他性格生来和善,对方行举又不算太过过分,要把他们赶出寺院又不合礼数,当下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二位大叔说的是不是一只全身毛色雪白,身躯幼小的一只狐狸?”背后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可这声音却让高乘风兄弟二人同时精神一振。
高乘风转过身去,却见眼前出现一个少年。他眉头微微一皱,道:“对,小兄弟,你见过?”
晏流点点头:“见过啊!”
高乘风闻言一喜,一个声音却比他还快。
“在哪?”高成阳绷着双眼,半张着嘴问道。
晏流圆溜溜的双眼转了转,道:“我那会在饭堂吃饭,瞧见它在寺院墙上跑了会,又跳到了寺院外的树上,然后就不见了。”
高乘风闻言微微一愣,思索了片刻,心道:“方才我入寺时留心观察了观察靠近那面墙的墙角,确实未见丝毫血迹,而那寺院外大树成群......看来这小孩所说并非虚言。不好!耽误这么久,不知那狐狸却是跑到何处去了,得赶快追赶才是。”
他心中有了猜度,拉住一旁还欲上前询问的高成阳,对着二人做了个揖,道:“我兄弟二人打扰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妖怪下落,我二人便不再叨扰了,告辞。”说罢,在另外两个寺院弟子的伴随下火急火燎地出了寺院。
晏流心中不由偷笑,释缘站在原地想了片刻,问晏流道:“晏流,你真的见了那狐狸?”
晏流摸了摸肚子,道:“啊呀,快开饭了吧,师兄你早上给我留的太少了,不行,这会我要提前先去饭堂,师兄再见!”说罢,头也不回地溜出了房门。
释缘微微一愣,不由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一声。
背后丝丝缕缕清幽的烛香在佛堂内轻柔地翻卷。
晏流一口气跑回释缘的寝房,走到窗前想要看看狐狸的情况是否好了一些,却见床上早已没了那小狐狸的踪影。晏流不由大急,心道:“它伤的那么严重能跑去哪里呢?要是跑到外面遇到那两个歹人可就不妙了。不对..…应该还在屋内!只是怕这个陌生地方罢了。”想到此处,晏流便开始在屋里一些隐匿的地方一边喊叫着一边找寻起来。
忽然,床下仿佛传出一阵蟋蟋蟀蟀的声音,晏流微微一愣,随即大喜,只见床下的空隙内慢慢探出一个白色的脑袋,两只耳朵直直立在脑袋上,黑珍珠般的眼睛望着晏流。
晏流蹲下身子,伸出右手,缓缓探向那只狐狸,在其手指离那狐狸不到一掌距离时,那只狐狸忽然目露凶光,猛地向前一口咬住了晏流的手。后者“啊呀”一声,下意识地将手往回一抽,但刚一动又停在了那里。
“别怕,别怕。这里很安全的,那些坏人都已经走了。”晏流一只手撑在地上,他一边咬着牙,一边使语气尽量变得柔和,“看来似乎是好多了,大师兄的药还真是好用,唔...…”那狐狸虽小,牙齿却尖利,血一滴一滴顺着晏流的手指向下滴落。后者身子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头上甚至都泌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依然对着那只白色的狐狸笑着,“你一定饿了吧,但我的手是不能吃的哦。别害怕,你松开我,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也不知那小狐狸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晏流,但眼中的凶光却已然开始渐渐褪去,嗓子里威胁的嘶吼声也压低了些。终于,白狐张开了嘴,松开了晏流的手。
晏流对着狐狸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别害怕,你在这好好呆着,我这就去给你找些吃的。”说完这句话,他才向自己的右手看去,两个牙印清晰地印于其上,两个小洞向外流着血,其中疼痛自然不言而喻。
晏流咬着牙,从释缘的医药箱里翻出药膏和绷带,悉数敷上。上药的时候尤为疼痛,他甚至感觉到鼻腔内出现了一种异味。缠绕好纱布后,晏流又看了看床底,那只白色的狐狸盯着他,呲着牙。
他看着它笑了笑,道:“你等一会。”
此时的食堂人头攒动,人虽然极多但却并不吵闹,众人都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一上午的劳累后都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好好应付一下下午还有其他需要做的事情。
晏流跑进食堂后径直朝厨房走去,进了厨房后却见掌厨的和尚正背对着他削着一只山笋,桌子上摆着几个碗,有几个是空的,还有两个碗里一个装着满满一碗烫熟的山菜,另一碗里装着一碗米饭。晏流蹑手蹑足地悄悄靠近那个桌子,一手一碗将那两只装着食物的瓷碗,转过身慢慢地朝门外走去。
“哎哟!”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差点把晏流吓得将手里的碗丢出去,他脑子里立刻绞尽脑汁地开始了编造各种能想到的理由,缓缓转过身去,却发现那个和尚正抱着自己的手指背对着自己抽搐着身子,晏流立刻明白原来是那和尚切到了自己的手,他吐了吐舌头,赶忙快步往外走去。
出了门晏流头也不回地往释缘的住所跑去,气喘吁吁地进了屋内,又唤出小狐狸,把那碗山菜往它面前一放,转身关上门后自己也坐在地上,拄着筷子吃了起来,说道:“吃吧,这是新鲜的山菜,师兄们早上才采摘的呢。”
那小狐狸对着那个碗嗅了嗅,抬头望了望晏流,圆圆的双眼顿了顿,然后便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晏流见到这情景,不由哈哈一笑。见它吃的这么香,晏流的腹部不由自主地发出奇怪的响声,却也是饿了。
屋内一人一兽坐在石砖地板上不顾形象地吞咽着食物,时不时传出一个少年的欢笑声:“慢点吃,还多着呢。”
都正午了,窗外的鸟却还是不知疲倦的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