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流看见了重九炀离开皇宫,又看到他回到妖族,见到哀鸿遍野,便带领妖族逐步走向强盛。也看见他站在妖族大军的身后,看着前方的人族城寨冲天火起,哭嚎震天,久久僵立,默然不语。
末了,他看见重九炀在地下挖出一座石室,在石墙上刻下密密麻麻的文字。然后又看到他站在三座大山前,举手投足间,便带着三座大山离开了原地,去往了一片大海边。
说是大海,那里的海水却是通红而散发着滚烫与死亡的气息。仔细看去,却是一片岩浆,但这岩浆目光所及,几乎看不到尽头,所以应该称它为“海”。
只见重九炀将那三座大山丢入那海中,海面立刻开始沸腾翻涌,仿佛活兽得到食物一般地欢呼雀跃,舔舐嘴唇。
风吹日晒,雷鸣雨淋。不知多少春秋恍如柳絮随风一般飘去。
终有一日,风云色变,巨大而炽热的洪流将重九炀吹得长发纷飞,那却是神剑出世之兆。
他慢慢站起身来,渺小的身影在那几乎耀眼如白昼的炽阳漩涡前恍若沧海一粟。
他慢慢走动起来,走到岸前,然后一步,一步地踩进了岩浆之中。
他默默往前,浓烈的白烟在他背后飘散,他走啊走啊,岩浆最终没过他的腰腹、肩膀、耳垂......直到最后,他整个人都进入了熔岩之中。
然后晏流醒了,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涕泗横流。莫名其妙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他坐起身,擦干眼睛,看了看石墙,确定所有的文字自己都看过了。
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变化。他心中暗忖道:“这本是妖王所传功法,大概也只能妖族之人才能修习。我无意间通晓一些妖族文字,可毕竟不是妖族。再者说我本身无法凝积内力,看来我终究是习不成武了。”
他看过那些画面,心情本就低落,而这面前的绝上武功他又偏偏无法修行,更是叫人沮丧。呆坐了一会,他站起身四处打量了一下,确认这间石室没有什么通往外面的通道,便只好继续往前走。只是走之前,他还是回到了那石壁前,拜了三拜,又看了一眼那石壁上的文字,才起身离开了。
接下去的又是一个通道,与之前那个一般无二。越往前走,之前听到的水声便越明显,晏流心中不禁一沉。等他走出通道,放眼看去,果然如他所想那般,他又回到了之前进来时的那个石室,看来这地方似乎全无出口的迹象。
晏流东摸摸西碰碰,却没有发现什么暗门或者通道之类的出现。他一时不由有些丧气,想道:“横竖一死,没想到竟然不能帮到村里人,而是来到这么个地方,看了个刻满妖族文字的石墙......”
想到这,他忽然心中一惊,惊道:“石墙!既然重九炀是想有后人习得他的功法而后出去,那就必然得有出去的路径。再说,他建好这石室,定然有其脱身之法!”想到这,他振作精神,又向四周打量起来。
就当他准备回到另一座石室再去好好找寻一遍机关的时候,他瞟见了头顶那两柱水流。那水流一来一去,方向截然相反,但无一例外的一头都通向上端他进来的那个入口。方才他只顾敲打石壁四周,却忽视了一直以来发出嘈杂水声的,最易使人忽略的水流。
晏流忽然心生一个想法:“会不会入口和出口是同一个东西呢?”他跑到那正往外冲的水柱下面,看了看正对着的石壁,却并未发现有能通往上端的东西,四处找寻却都是平直冰冷的石壁。
看到这,晏流心中疑惑:“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他又看了看头上的水柱,咬了咬牙,便往有石墙的那个石室跑去。
来到另一个石室,他又在四周岩壁上摸摸敲敲,希望能找到某个暗门或机关,可结果还是令他大失所望,周围静悄悄的,除了他发出的声音,一点动静也没有。
忽然,他看向了那座石墙,他大步走过去,仔细地端详起上面的每一个字,果然在那“真相”二字之上发现了端倪,那两个字较周围的字刻的更深,颜色也更浓烈,他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还是只是自己想多了,呼吸不禁有些粗重起来。
半晌,他伸出手,使劲地按向了那两个字。出乎意料的,那两个字果然被他按得深陷下去了,紧接着,那石墙之上出现了一些怪响,晏流倒退两步,却见那石壁正在从中慢慢打开,在留出一个一人高的拱形洞口后停了下来,从那个洞口里,传来清晰可闻的水流声。
晏流压抑住狂喜,心道果然如此,那水流的确是出去的唯一办法。当下他不再犹豫,大步朝走进那洞口。在他的身影消失后半晌,那石墙又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状貌,只留得屋子内的枯骨和悄无声息重回原样。
看着面前飞速向前流动的水流,晏流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将手探了过去。手指刚一接触水柱,他便觉得一股大力将他猛地向前一拉。但这一次他早有准备,在完全被拉扯进去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
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那股惊人的冲力从背后将晏流直直向前推去,晏流拼命地屏住呼吸,尽管水压仿佛要将他的胸膛撕裂一般,疼痛感几乎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可他还是死命地咬着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闪动:“快到了,快到了。”
晏流忽然有了错觉,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正处于一片雪原之中,万里之内都只有雪落于地面的飒飒声和凛冽的风声。他似乎看见有一队僧人在那雪中前行,风雪淹没了他们的脚踝,可依然没能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那对僧人越走越近,眼看着晏流就能看清了他们的面孔时,他们忽然站住了脚步,面孔望向天空。
于是晏流也抬起头,想要看看他们在看什么。
可他只看到了一样东西——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