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雄宝殿,谢别弘一法师,沐昧与征四夫人回到王家。
一推门,有个婢女正围着围裙端着簸箕,快步前往膳食房的方向。
沐昧吃了一惊,大叫一声:“留兰?!”
“你认识?”征四夫人微微惊讶转向沐昧询问。
沐昧点了点头,告知:“原本是膳食房做工的婢女,没想到她也回来了……”
“唉”,征四夫人轻叹一声,转向留兰,“都是些好丫头……”
“苁……从哪儿回来?”留兰快步来到沐昧和征四夫人身旁,眼中含着泪珠,悲喜交加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庆幸回到王家不是个错误的抉择。
“和征四夫人去了白马寺,你怎么回来了?”
沐昧看着留兰,欣喜她安然无恙,仍陪在身旁,哽咽一下,眼泪已夺眶而出。
“唉,自从被司空璜关押在牢中,一直提心吊胆……后来不知怎的,说没事了,便被放了出来,回到府上,碰到行大爷和征四爷,没想到是这个光景……”
留兰说着,哽咽抹了一把眼泪,“四夫人受苦了。”
“唉”,征四夫人微微叹了一声,拉住留兰和沐昧温言告知,“我嫁给征四爷,生死都是王家的人,你们倒都是好丫头,我和征四爷,心里都感激不尽。”
“四夫人快别这样讲……当初若非王家收留……留兰都不知在哪儿讨活呢……”
留兰说着,又拉住征四夫人安慰一阵,几度偷偷抹泪。
与四夫人告别,留兰询问:“苁蓉,那日被抓,你又是怎么光景?”
“那日出事后,我也被抓入牢中……”
沐昧犹豫了片刻,想到司空璜对自己的了解,想到司空珩至今失去联系,当初叶戟警告木槿的话又涌上心头——除去自己,谁都不能信任;于是,便没有告诉留兰,与司空璜、明鬼见面的事,自然也没有说今日与慕绾桢、殷程值见面的事。
粗略讲了被抓被放的经历,与留兰说的大致相同。
留兰说要报信凉州,沐昧也并未阻拦她行事。
几日后,沐昧与留兰在府中忙活,忽然来了个小厮,问:“请问哪位是六儿姑娘?”
“什么事?”沐昧警惕,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停下手中的活计。
小厮警惕,也盯着沐昧不说话;沐昧沉默了半晌,说了句“我就是六儿”,小厮才终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金兰谷的绿缬姑娘,让我把这个交给六儿姑娘。”
“绿缬?”沐昧闻言一惊,忙打开信封,只见里面空无一字。
沐昧心中一紧,忙折叠了信,快步前往金兰谷。
一到金兰谷,尚隔着几十里的距离,便看到几百个官兵,手持长剑盾牌,层层叠叠把园子围堵得水泄不通,当中一个全身素色衣服,头戴瓜皮黑帽的三十岁上下中年男子,低垂着眉眼,点头哈腰跟领头的官兵作揖,正是金兰谷的主人——袁冉崇。
沐昧心中“咯噔”一下,暗想:果然出事了!
绿缬心思玲珑,又在京都名利场混迹这么多年,不到万不得已的生死关头,断不会托陌生人到王家给自己带信,看来……绿缬有大劫难了!
想着,快步躲到金兰谷园附近的一颗大树旁。
观察着官兵围堵的规律,见无空可钻,便偷转个方向,溜到后墙,见仍有几十个官兵围堵看守,心中焦虑,只听见“咚!”的一声,一颗石子落在脚下。
沐昧抬眼,循着石子投来的方向,隐隐看到院墙转角内的一座城楼。
躲开看守的官兵,快步来到城楼下,见窗口伸出一根缎带。
因墙角偏僻,官兵忽略,四下无人,沐昧忙拽住缎带,快步蹬着墙角爬上城楼,从窗户翻了进去,只见阴沉潮湿的木屋当中,绿缬面色苍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看到沐昧,绿缬忙收回缎带,探出窗户顾盼一番,关紧门窗。
“沐昧,我命不久矣,这个册子,记录了多年来我在京中的所见所闻,有些物是人非,已经没用,有的你或许能够用得上。”绿缬面色凝重,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本册子,郑重交到沐昧手中,肃声告知,“宫中的人,没一个可信,你要多加小心!”
“你知道我要入宫?”沐昧微微一惊,打开册子,随意翻了两眼,看从五年前开始一日不落直记至今日,立即心中一紧,问,“你怎么了?外面什么情况?”
“吕氏满门抄斩,吕秘就地伏法,司空容以袁冉崇依附吕秘助纣为虐、结党营私为由抄检金兰谷,要让我入司空容府邸为妾,才答应放袁冉崇一命。”
“什么!”沐昧愤然,心中愈加一紧,“袁冉崇答应了?!”
“嗯。”绿缬顿了片刻,眼神中闪现一丝失落,但随即恢复了平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也能理解,但我受够了那般小心翼翼的日子,不想再忍了。”
“姐姐!我带你逃!”沐昧冲动抓住绿缬手腕,要从窗户翻出,逃出金兰谷。
“沐昧”,绿缬拉住沐昧,微微笑了一声,“吕后被杀,金兰谷被抄是早晚的事。”
“这一日,我早有准备。”绿缬笑着,带着决绝而释然的神情。
“姐姐……”沐昧愕然,心中微微一拧,想到当初司空珩布局扳倒吕氏……没有人考虑到绿缬……考虑到事成后她面临着什么局面……想来……自己竟成了坑害绿缬的帮凶!
“沐昧”,绿缬凄然笑了一声,微微出神片刻,就听到“咚咚”敲门声。
“绿缬!”袁冉崇的声音从门口传入,伴着嘈杂的脚步声。
绿缬神情微微一动,叫:“袁冉崇,你到园外窗脚下等着,我有话要跟你讲。”
“绿缬……”袁冉崇又叫了一声,半晌,相劝,“跟我出来吧。”
“你放心,我会去的,但你先到窗脚下等着,否则我现在就跳窗死给你看!”
绿缬高声叫着,神情坚决,微微将沐昧护到身后。
袁冉崇沉默,片刻后,又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就听到楼下隐隐有人喊叫。
“沐昧,一会儿我引开他们,你带着册子快跑!”
绿缬拉住沐昧,附在耳畔轻声告知,“血驰就在楼下,你带着它,冲出金兰谷,到白马寺找弘一法师,就说绿缬相求,把血驰寄养到他寺中。”
“姐姐!”沐昧紧抓住绿缬,“我不能丢下你!我们总有办法逃出这个地方!再不济,我们硬闯出去!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总能让你不被带入司空容府中!”
“沐昧……”绿缬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张了张口,最终没多说话,强硬从沐昧手腕中把胳膊挣出,探头出窗外,高声叫嚷,“袁冉崇!我绿缬自从跟着你,风风雨雨,再无所怨!今日,你为保命,要把我卖给司空容那个有性虐癖的老头儿……但我却不能为着苟活,背弃我们的誓约!此生,你对我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了!”
说着,绿缬跳脚站上窗台,回望着沐昧凄然笑了一下。
沐昧一把拽住绿缬衣裙,却只落下半截衣带,那抹婀娜绿影从手中滑落,飞出窗外,直直坠向窗外围着的几十个官兵,和满眼震惊、面色惨白的袁冉崇……
“绿缬姐姐!”沐昧惨叫着冲向窗外,已看到墙脚地上,一抹绿影和周围汩汩而出的血泊,袁冉崇和几十个官兵层层围着绿影摇晃不停。
沐昧面色惨白,怔愣许久,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