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一怔,有些错愕地看向司空侗,不自觉地向座位后方缩作一团。
司空侗向惠帝叩拜,称:“慕家自司空容监国以来,打压世家,笼络新贵,为司空容鞍前马后,培育爪牙;其女入宫,品行不正,心术不端,更与司空容有染——”
“司空侗!”沐昧赫然打断,才惊觉自己大胆叫出一个宗室亲王的姓名,心思一动,皱眉叱责,“皇后娘娘岂能随意污秽!侗王爷说话要小心些!”
“呵,本王没有说你,你倒先反来指责本王?”
司空侗冷哼一声,便转向惠帝,一双三角眼露出凶狠目光,咬牙切齿告知,“皇上!微臣已经查明!怂恿司空容称帝、假称圣祖爷呓语的钦天监秦明,与皇后娘娘这位婢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初,鲜卑诸部来京都拜谒,她因牵扯到天悲渡罪佛一案当中,曾被当时的主家王行尚书的夫人吕氏赶出王家,后来,正凭着秦明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令牌,混到京官驿站当中,借了段部世子的力才回到王家!后来,又有人看到他们在宫中攀谈——”
司空侗微微一顿,冷眼转向沐昧,充满杀气地建议,“像这样算计皇上,满口乱力怪神心思狠辣、企图谋朝篡位的女人,必要杀之后快!”
“侗王叔”,司空琮不紧不慢地插话,问,“您是从哪儿听说这些事的?宫人们大多喜欢嚼舌根,多见捕风捉影的事,您可别上了当!”
“琮王爷,这些事情都是有人亲眼所见,本王岂会乱说?!”
司空侗微微愠怒,手指一转,指向司空瑞,质问,“瑞王爷不也曾跟本王抱怨,曾看到钦天监的秦明跟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私自交谈么?”
“侗王叔!”司空瑞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司空侗会攀扯他下马,心里很有些不开心,暗自悔恨当初把沐昧与钦天监见面的事告诉司空侗,反驳,“我何时跟你说这些!”
“瑞王爷没说?”司空侗一双三角眼快速转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本王年事已高,记性差记岔也是常有的事。但本王确实找到了当初看到钦天监与皇后掌事宫女会面的小太监,也找到了京官驿站当初见到他们共同入住的店小二——”
“侗王叔!”司空璜打断司空侗,缓缓抬眼转向他,解释,“六儿姑娘与钦天监见面的事情,是我们安排的。当初,正是秦明靠‘七星连珠’的天象接近司空容,并骗他十二月初八北邙山祭祖称帝大吉,我们才得以提前布置兵力,顺利缉拿司空容。”
“什么?”司空侗微微一怔,没想到司空璜也帮着那丫头圆场。
司空璜端了酒杯,轻呷一口,不紧不慢地说:“慕家自司空容监国以来,为司空容鞍前马后做了许多龌龊事,没错。但皇后娘娘护住有功,六儿娘娘更直接擒拿乱臣,立了头等的大功。若处罚她们,那我们这些当初推举司空容监国的人,不更应该被罚?”
“……”司空侗脸色铁青,心知司空璜指桑骂槐,暗讽自己当初与司空容勾结,如今却转而投靠于他,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想要发泄,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默不作声。
司空玦心直口快,见既然说到慕家与皇后的事情,便说:“依我看,处置司空容的事今日也躲不开。皇后娘娘有功需要赏,但慕家助纣为虐确实要罚。臣弟建议,司空容与其亲信宫鲁等人应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慕冲涛革职,贬为庶民,永世不得为官。”
“革职而已?”司空侗冷哼一声,揶揄,“玦皇侄果然是个善心的。”
“侗王叔,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深究起来,当初司空容顺利监国,且日益猖狂,也有您的一份功劳。倘若,司空容并未疑心于您,您没有被夺去京都戍卫营的兵权,辅助司空容称帝、如今被押在牢中、等着被发落处置的,可能就是您呢!”
司空玦字句犀利,没半点含蓄,眼睛明亮望向司空侗。
司空侗冷哼一声,不怒反笑,问:“玦皇侄,不会因为当初本王奉皇上诏命,处置了你母胞兄弟琨王爷,心中记恨本王,才想着这番话编排本王的吧?”
司空侗一面说着,一面见司空玦脸红动怒,微微笑了一声,说:“倘若,本王答应协助司空容称帝而非阻止于他,司空容又怎会革本王的职?”
“侗王叔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我们都明白的。”
司空璜微微抬眼,淡笑看向司空侗敬酒,鬓角乌发掩着深沉难测的眼神。
司空侗三角眼微垂转动,因有些猜不透司空璜的心思,但却指望他保住自己相位,暗中与他结了盟约,便没再多话,只意味深长地回看向司空璜。
司空璜淡笑,又颔首向司空侗示意,便转向惠帝:“依微臣看,司空容陷害忠臣,污秽后宫,谋朝篡位,罪行滔天,理应灭其九族,斩首示众,但慕冲涛与朝中众多大臣,协助司空容做事,皆出于无奈。如今,朝中正值用人之际,若追究罪责过甚,只怕会令朝臣们寒心胆颤,不敢为皇上尽力。臣弟看,慕冲涛一事,不如准玦弟所奏?除宫鲁外,朝中大臣若没有大错,从侗王叔的相国开始,官职一概不动,皇上以为如何?”
“啊呀……你们商量就行……朕实在头痛得紧……”
惠帝皱眉捶了捶脑门,语气很不耐烦。
司空玦见状,便及时阻拦:“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反正司空容、宫鲁、慕冲涛都被关着,待明日上朝,惩罚与封赏事宜,和大臣们详细再议。”
“我没意见。”司空琮耸了耸肩,神情懒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司空璜、司空瑞、司空侗见状,也都各自收声。
宴席结束,惠帝被今日状况弄得相当疲倦,便先行离场;几位王爷各自散去,沐昧要侍奉慕绾桢回宫,却忽然发现外面下了大雪,便让慕绾桢等在殿中,到近旁借伞。
刚一出门,便与司空侗迎面碰个正着。
沐昧望着司空侗,华贵的暗红色朝服神采飞扬,白嫩滚圆的脸上吊梢三角眼狡猾转动,无数个碎片般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动:凉州军营中,一片混乱中他跳着脚要杀自己和侯伏骆示众;白马寺夜晚,他带人搜查偷天悲渡罪佛的盗贼下落;白薤谷的火光当中,被熊熊烈焰吞噬掉的墨家师门兄弟;今晚,他又千方百计要置自己于死地……
“侗王爷。”沐昧紧眯着眼,直直看着司空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