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层林尽染,天地一片金黄。
农历六月初六,黄道吉日,易远行。
柳树林与庞氏牵着一个两岁幼童,殷切的注视着柳旭背影,直到其消失在城门口。
距荀文初故去,已整整过去三年,柳旭守孝期满,决定外出游历,磨炼心境。首先取道白云观,向青松询问去天柱山的路线。
到了白云观,并未得见青松,而是一位叫归谷子的道人,在主持各种事物。
柳旭说明来意,归谷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嘴里嘟囔道:“也无甚出奇之处,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入了师兄的法眼!”
柳旭略显尴尬,不过也不以为意,三年多的沉淀,早已不是当初的愣头青,已经沉稳许多。
归谷子此人,面容极其年轻,为人狂傲不羁,时常有出格的举动,此次因犯了些错误,被贬斥到此。
归谷子见柳旭不为所动,继续言道:“师兄曾特意嘱咐过,说你资质不凡,只是心性略有不足,叫我好生指点。此去天柱山三十万里,路途艰险,名山大川无数,且最近魔门时有骚动,你需小心谨慎……”
柳旭拜别归谷子,一路风餐露宿,渴了就饮山泉水,饿了随便找些吃的果腹,行了千余里,观沿途风情人物,感触甚深!
迈入这广阔天地,只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困扰已久的风池穴,亦有所松动。
修行一途,只有深入天地,了解天地才能有所成就,古往今来,从没有靠打坐炼气而证就元神的!
三年时间,柳旭稳扎稳打,又冲开六十余处窍穴,符法修为亦有精进,可惜剑术却陷入瓶颈,无甚增长,只等出窍之后,才能有质的提升。而白若瑾还未从仙棺内出来,不知究竟如何?
一日,正在官道上行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柳旭靠向路边避让。只见两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漆黑的马车疾驰而来,令人惊奇的是,并没有车夫驾驭,完全靠马匹自主奔行。
堪堪就要擦肩而过,两匹马人立而起,停在了身边,未溅起一丝尘土,如传闻中的天马行空一般!
车帘撩起,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厮,漏齿一笑,腮上出现两个小酒窝,对柳旭说道:“这位公子可是要去往神京?”
柳旭的确打算去往大周国都神京,因此点头称是。
“那敢情好,我家少爷也要前往,邀您同行。”小厮跳下马车,躬身相请。
“我与你家少爷素昧平生,怎敢叨扰。”柳旭怎敢随便上陌生人的车架。
“道左相逢,且同往神京,这一路把酒言欢,岂不快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看这车马和仆人风范,想那少爷定是不俗,且一再相邀,若不见上一面,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柳旭刚登入马车,心下却是一惊,只因从外边看,此马车与寻常无异,入内方知别有洞天,居然有两间上房大小,装饰得古色古香,家具齐全。
最里面有架大大的云床,正斜躺一位青年,硕大的头颅,塌鼻海口,面目狰狞,左手提一人头,右手端一杯美酒,正在那胡吃海塞,与心目中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相去甚远。
柳旭心道:“坏了,这是上了贼船!”只得定下心神,手扶剑柄。
那人见柳旭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不必紧张,我乃西南万里之外苍茫山万妖洞,虎踞真人座下巡山大将朱三是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柳旭并不回答,而是小心的问道:“道友如今炼窍圆满,为何还要食人?须知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朱三扬了扬手里的人头,哂笑道:“几个毛贼见我车马俱佳,生了抢夺之意?正好许久未食过血食,嘴里已经淡出鸟了!算他们倒霉,撞到我手里,还怎能放过他等!”
柳旭听罢,依然戒备:“虽然他们有取死之道,但你在我面前食用,叫我情何以堪?且放我下车去吧!”
朱三直接将人头甩出车外,随后指了指对面,做出请坐的手势:“兄台稍安勿躁,是我虑事不周。”
落座之后,正式通了姓名,朱三为柳旭满了杯水酒:“不知柳贤弟是哪家弟子?此去神京所为何事?”
柳旭答道:“此去是前往玄机道宗拜访故友,途径神京,见识见识一国之都。”
朱三听了这话就是一惊,立刻正襟危坐:“可是那天柱山上的玄机道宗?”
柳旭见他面露惊容,似是非常惧怕,随即问道:“朱兄也知晓玄机道宗?不知可曾听闻归云子之名?正是他打算引我入门!”
朱三周身一个激灵,显得恭敬许多,低声说道:“何止知晓,听我家大王讲,年少时就是那天柱山中一头猛虎,常年受钟声所感,机缘巧合开了灵智,才得以开创这番基业。玄机道宗监查中州名山大川,敕封各路山神河伯,要是有那不长眼的冒犯,轻则打压,重则身死道消!”
柳旭听他所言,对玄机道宗更加向往,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了过去。
朱三为人豪爽,把从虎踞真人口中听得的一鳞半爪,拿出来吹嘘,偶尔穿插一些山中之事,什么猴子精取了鸟精为妻,豹子精被带了绿帽子等等,倒也有趣。
行了两日,柳旭正在打坐,忽然只觉腾云驾雾,一通翻滚,连忙稳住身形,原来已经到了外界。而那朱三直接化出原型,正是一头堪比水牛大小的野猪,那小厮也惊慌失措,跑向路边山林,一去不返。
只见一年轻道人堵住去路,一身白衣如雪,背插连鞘长剑,手里捏着一个木头做的车马。细看之下,面貌还算周正,只是嘴唇狭薄,给人以刻薄之感,只听他大声喝道:“你这猪怪,周身血气弥漫,定是吃了血食!为何不仔细在山中修炼,跑这祸乱人间?当斩!”
朱三连忙高呼“上仙饶命”,柳旭亦喝道“且慢”,可惜那道人不由他们分说,剑光只是一闪,就将朱三劈成两半。
道人面漏冷笑,又向柳旭喝道:“你是哪家底子?我辈修道之人,本应澄清寰宇,除魔卫道,你却与那妖魔同流合污,还要为他求情分说,真是不知羞耻,今日我就代你宗门清理门户!”
柳旭见入窍圆满的朱三,转眼间身死道消,观那道人剑法犀利,必是出身宗门,因此急忙喝道:“道友且慢,我与他只是偶遇,因同往神京,这才共乘。”
白衣道人恨声说道:“现在死无对证,任你巧舌如簧,即然敢与它厮混,那就是该死!”
“你这泼道,不分青红皂白伤人性命,还大言不惭除魔卫道,我看你已入了魔道!”柳旭听他言语偏激,似是受过刺激,知已不能善了。
此人是骊山剑宗弟子伍元白,幼时目睹自家三十七口,被一只鲤鱼精吞掉,而他被骊山剑宗林静轩所救,见他资质超凡,逐收为弟子。
伍元白修炼神速,如今以出窍圆满,行走天下寻找真煞,至今死在他手下的妖魔不计其数,由于背靠骊山剑宗,更加助涨了气焰。见柳旭修为低下,不似大宗门的弟子,因此要痛下杀手。
耳听柳旭讥讽之言,伍元白恼羞成怒,背后剑鞘一甩,一柄狭长飞剑,闪着冷冷寒光,向柳旭斩来。他已出窍圆满,可御剑百步杀敌。
柳旭见那飞剑如雪白的匹练,瞬间到了身前,当下拔出得自刁诚的宝剑迎击,‘噗嗤’,这柄凡间兵器,终于行驶完最后的使命,直接被斩成两段。
柳旭暗道一声‘不好’,立刻鼓荡体内真气,阴阳玄真灌入剑丸,直接将那柄飞剑崩了开去,随即‘咻’的一声斩向伍元白。玄门飞剑何等犀利,柳旭险些自寻死路。
伍元白惊声大叫:“不可能,你居然能御使剑丸!”匆忙打出一枚符箓,化为光盾抵挡。
柳旭展开剑诀,剑丸如割豆腐般,直接将光盾斩碎,继续攻杀过去。不过有了这一瞬的功夫,伍元白飞剑倒转而回,与剑丸纠缠一处。
剑光闪烁,金铁交鸣,两人纯以飞剑相搏,斗了个旗鼓相当。柳旭如今剑术到了瓶颈,正好借机演练一番,因此并不着急求变。
伍元白见久攻不下,不惊反喜,“这小子不仅有剑丸在手,剑法亦是不俗,定是得了剑道传承,嘿嘿,合该我机缘已到……”
当下抢攻数招,直接将剑丸磕飞天际,随即神魂离窍而出,与飞剑合一,直接破开空间,斩到柳旭身前,要将他力毙在此,夺其功法与剑丸。
伍元白这一招,是骊山剑宗的独门绝技,神出鬼没,速度极快,让人防不胜防。他刚刚就以此斩了朱三,可以说屡试不爽。不过这亦是行险之举,若是不能斩敌,肉身容易被毁,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应动用。
不过此人杀性极重,凭此斩了无数强敌,那种瞬间形成的快感,令其欲罢不能,已经形成一种依赖性!
柳旭未曾想他竟敢如此,飞剑瞬间到了身前,冷冷的剑光刺的眯起双眼,万分危急之时,斩妖剑囊自动飘起,直接连人带剑,将他收了进去。
柳旭冷汗直冒,一招不慎,险些葬身于此,气得直接调动剑丸,将其肉身斩了个粉碎。
柳旭三年潜修,花费一番苦工,不仅将斩妖剑囊祭炼到四层,而且亦把那千丝摄魂幡,以酆都斩鬼符祭炼有成,达到两层禁制。
当下千丝摄魂幡一卷,发出阵阵阴气,直接将其摄入其内。
伍元白一招失算,不仅肉身被斩,神魂亦是被擒,立刻跪倒高呼:“道友手下留情,你我皆是剑道一脉,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望饶恕则个。”
柳旭冷哼一声说道:“你若如先前那般硬气,贫道也许会放你离去,可你如此作态,实是污了剑宗名头,留你何用。”摄魂幡直接抹去其神志,化为存粹的阴魂,在幡内飘荡。
与此同时,天柱山半山腰,骊山剑宗内,一间香气缭绕的房舍,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桌椅散放,上面布满细致的花纹。正中椅子上端坐一女子,似是在提笔画符。
细看之下,还差最后一笔,一个《静》字将成,此静心咒意境高远,让人神魂安宁。正在这时,女子秀眉微蹙,笔尖戛然而止,随后掐指一算,面露怒容:“胆敢杀了元白,连神魂都不放过,……”
最后一笔银钩铁画,犹如利剑,直刺九天,露出森森杀意!此女正是伍元白的师傅,林静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