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府内,胥子熠与樊应天四目相对,无言地坐着。气氛是说不出的诡异。
胥子熠自带冰冷气场,樊应天坚持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缴械投降,不得已硬着头皮说了句烂掉牙的场面话:“殿下,您的到来,真是令下官蓬荜生辉哇!”
但胥子熠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废话,直切主题才是他惯有的风格。
“樊大人,救济粮发放得差不多了。不知瘟疫的事情,你处理得如何?”
胥子熠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增添了不少压迫感。
“殿下放心,我已经请了神州大陆鼎鼎有名的季神医,相信疫病很快就能被根治。”
“禀大人,季神医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季臻带着全程四处乱瞟的冉一一到达客厅,见到胥子熠,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季某见过摄政王殿下、樊大人。”
“季神医快请入座吧。”
樊应天看了一眼冉一一,眼睛亮了,笑嘻嘻地问:“这位是?”
“我的一个朋友。”
“姑娘真是明艳动人啊。”
冉一一察觉到樊应天那老家伙色咪咪的眼神,下意识地往季臻身后躲了躲。
“一一怕生,樊大人别吓着她。”
一直坐在边上的胥子熠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季神医好眼力,竟一眼就认出了本王。”
“想要认出殿下并不难。我认为,能够让樊大人如此恭敬应对的,除了坊间传闻的刚刚到达闵恩城的摄政王殿下,再没有旁人了。”季臻答得滴水不漏,淡定从容。
冉一一发现,所谓的摄政王殿下居然还很年轻,看上去顶多二十几岁,怎么会是先皇的兄弟了呢?真是奇怪啊。
而胥子熠乍见冉一一时,觉得眼熟。后来仔细一想,她就是那日在街上大战碰瓷老太的小姑娘。
“季神医来找本官,可是已经研制出治愈疫病的药方了?”
“正是。只不过,现在这药方还起不了什么功效。”
胥子熠听完眉毛微蹙:“季神医这是何意?”
“药方中的西红花市场价格昂贵。采购的事,还需要请樊大人帮忙。”
冉一一直觉樊应天马上会坏掉。
“哦,神医莫担心。樊大人是衣食父母官,像出钱这种小事,必定是义不容辞。”
胥子熠这就等于把话说死了。
樊应天肉疼!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也罢,破钱消灾嘛。
可是,我们的摄政王殿下从来都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什么意思,所以……
“还有,樊大人年事已高。为了帮樊大人减轻点负担,本王决定,亲自接管此次疫病的银钱账簿。樊大人,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樊应天惨白着一张脸。
他当然知道“拒绝无效”的道理。只是,实在是不甘心呐!自己在这鸟不拉屎的闵恩城苦苦经营了这么些年,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默默观戏的冉一一觉得青胥这位摄政王简直不要太牛逼。
所以,记住了: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太坑人了,他一定会把你整得超级惨。
“下官……谢……殿下恩典。”樊应天颤巍巍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唉~都有点同情樊大人了呢。众人皆知樊应天是个大贪官。胥子熠来管账簿,樊应天不死也要脱层皮吧。
闵恩城的事已经告一段落。
坊间传闻:自摄政王殿下接管了闵恩府的钱账,每每有消息传出——樊大人用着来历不明的钱,在何处购置了田地园宅,又在何处私藏了金银珠宝。不久,此人就被摄政王以贪污受贿、结交私盐贼寇等各种各样的罪名逮捕入狱,斩立决。城中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暗暗叫好。
官道上,一辆马车徐徐而行。
“季臻,我们的下一站是哪里?”
“安州。”
“那儿可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么?”
“安州是繁华富庶之地,以制瓷精美闻名于世。”
“哇噻~制瓷……说不定它就是翻版的景德镇啊!”
思及此,冉一一激动不已,动作之大差点儿没把马车给闹翻。丫头已迫不及待,渴望新的探险。
马车行驶至一处民宅便停下了。
“咦……奇怪,我们这回不住客栈了?”
“嗯。这是前些年我在安州购置的房宅。只是,许久未住,也没人打理,有些积尘,你别介意。”
“哎,没事儿没事儿!我不是那么挑剔的人。”
冉一一进屋后,舒舒服服地的瘫坐在椅子上。
“终于不用住客栈啦!住在宅子里,才有家的感觉嘛!”
季臻闻言一顿:“你是说,家……吗?”
“是啊。对了,季臻,我好像从未听你提及你的家人啊?”
“死了。”
“什么?”
季臻的声音很低,冉一一都没有听清。
“他们都死了。”
季臻的眼睛中闪过千千万万种情绪,是痛苦,是悲伤,是仇恨,是孤独……最后归于平静。
冉一一的惊诧不是一点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季臻这么开朗热情的一个人,竟已孑然一身,举目无亲。冉一一既难过又愧疚。或许,季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快乐,他一直生活在孤独和黑暗中。
“对不起,季臻。”
冉一一低着头。
“之前,我以为自己因为一本书,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和爸爸、妈妈,闺蜜、基友们失去联系……就足以令人难受。但是……但是,你……”
“一一,我不需要同情和怜悯。”
季臻冰冷的语气扎疼了冉一一的心。
“我知道。但是,季臻,你相信我。从今往后,你没有家人,我就来当你的家人,好不好?”
季臻愣住,似在隐忍着什么。
冉一一说得哽咽:“没有谁会喜欢永世孤独的。”
“一一,你可知道,家人……是何含义?”
说不清是为什么,季臻对冉一一,一直没有丝毫戒备。冉一一纵然神秘,却也如一张白纸——简单纯粹得让人自惭形秽。他总是忍不住,会想从她那里汲取这世间的温暖,还有荒诞世道中千金难求的赤诚与真心。
“家人,意味着‘守护’。我所理解的家人,就是可以与你并肩作战、为你欢呼鼓掌的人。家人,无论在何时,都不会抛弃你。”
季臻没有说话。
时间静止。
是漫长的等待。
……
冉一一都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急太冒昧了?她与季臻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她不确定,自己在季臻眼中,是不是完全值得信赖。恰在此时,季臻慢慢走近冉一一,轻轻抱住了她。小心翼翼的的样子,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一一,记住你说的话。你是我的家人,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会拼尽一切,用我季臻的性命,护你周全。”
“好。”
冉一一在季臻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泪水止也止不住。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他们彼此,是最坚强的依靠。
“一一。”
“嗯?”
“你哭的样子好丑。”
季臻又变成那个没心没肺,说话带刀的坏家伙了。
“滚啦!”
冉一一甚至开始怀疑刚刚煽情的画面是否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