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打量了四周,蹙着眉解释道:“苏小姐误会了,我对你这林子没有丝毫兴趣,我不过是想从你这林子里取走一样东西。”
她从不是喜欢夺人所好之人,更何况是这种‘高雅’的地方。
“不知道我这儿有何物让你值得花这么大的心思?”这林中的一草一木她都是最清楚不过的,除了一架焦尾琴还算得上贵重,别的都不过是些诗画罢了。
“苏姑娘放心,此物对于您来说并无任何关系,只要您应允,这块玉佩官玉立即奉上。”
苏迎春立即答应道:“好,除了这林子,别的东西都可随你。”
交易已成,平乐心中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冷风此时吹得竹林沙沙作响,平乐的身子已经被冻得僵硬,一张小脸儿变得煞白。
转眼已过半月,自从那日中受了凉平乐便一直病着,丝毫没有转好的迹象。
移尸立冢的事也全交给了风岸去打理,平乐也省心不少。
“柳将军的骨灰已经安置在了祠堂,等你好了就去拜拜吧。”张荆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手中还端着一碗‘香’气扑鼻的药......
“张荆,你这药是从哪儿弄来的?为何我这喝了半月也不见好!”平乐苦着脸抱怨道。
“你还有脸问,自己不知道在意自己的身子,现在倒还怪起我的药来了。”一想起那日她从苏府回来时晕倒在门口时的情景,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这么大的火气嘛,我这不过是随口问问嘛。”好歹现在自己的性命还握在他手中,还是顺着他些的好。
张荆却并未消气:“那什么苏府的你以后也少去,别人都说什么血浓于水,我看这苏府除了老太爷就没一个人欢迎你。”
“我这不是没事嘛,而且还将乘风哥哥的尸体要回来了,也算是值得了。”
“你一说这个我倒想问问你了,你是不是害怕看到柳将军,所以才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往日里日日念叨的便是这件事,可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却病的不省人事,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逃避。
平乐打了个哈欠,故作倦意的说到:“喝了你这样总觉得困得慌,你出去的时候记得给我将门带上。”
赶人之意不甚明显。
不等张荆再说什么,平乐率先侧过身去,佯装熟睡的模样。
最后只听见他无奈的叹了口去,端着空药碗离开了她的房间。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刻,平乐紧闭的双眼又睁开了,张荆刚才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因为张荆猜对了,她的确是因为在害怕看到乘风哥哥那森森白骨,所以才将故意夜夜站在窗前吹着凉风,只盼着这病能晚些好。
还有十日便要过年了,看来无论如何是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反正尸骨已经安置妥当,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宫里有句老话,仇不隔夜,疾不过年。
这几日要赶快让自己好起来才是,要不然这个年恐怕都只能在床上过了。
‘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一定是张荆忘了拿东西,若是被他发现自己醒着一定又要念叨半天,思至于此,平乐赶紧又将眼睛闭上,盼着他拿了东西快些离开。
可是那人进了房间却再未发出别的动静,屋内安静的出奇,让她都有些怀疑刚才的开门声是否是幻听。此时房内的人一定不是张荆,那又会是谁?风岸吗?
不对,若是风岸一定只会敲下门,若是我没应声他断然不会直接进来的。
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莫翩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了。
此时的平乐闭着眼,嗅觉变得格外的敏锐,只觉得一阵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身上居然还带着香?
平乐又仔细嗅了嗅,还怪好闻的,待会儿指定要将他这香包诓来。
只觉得身后的人突然有了动作,他脚步很轻,但依旧没有逃过平乐的耳朵。
最后莫翩停在了她的榻前,不由分说的便直接躺了上去。
“啊!你干嘛?”平乐立马从榻上蹦了起来,顾不上穿没穿鞋子,直接跳到了地上。
“我见你喜欢‘装睡’,想来半天发现这个法子叫你起来最管用。”只看见莫翩不紧不慢的说着,身子却是半倚在她的榻上。
“你....你胡说,我哪儿装睡了?”俗话说,死鸭子嘴硬,形容此时的平乐最合适不过了。
“我方才听见你的呼吸起伏不定,若是真睡着了又怎会听得见有人进门?”莫翩勾起嘴角,揶揄的问道。
对哦,自己装睡诓诓张荆这样不懂武功的人还行,但凡内力深厚些的都是耳力过人,莫说是呼吸,连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找我干嘛?”平乐翻了个白眼,只想快些将他打发走。
此时莫翩倒是一本正经的端坐了起来,将袍子抖顺,倚然一副讨债的模样,“你欠了我这么多天的故事,今日一起还了吧!”
我还真是!!!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他师妹了,病了这么多天不开看看也就算了,竟然一来就逼她讲故事,这简直就是丧尽天良,惨无人道!
“师兄,我还病着呢?”平乐殷切的恳求道。
他却云淡风轻的说到:“我倒看你精神挺好的,况且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费不了你多少气力。”
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你怎么不讲啊,讲故事是需要费脑子的好不?
算了,一想到还欠着他千两黄金,平乐妥协道:“行,那请问师兄先听什么类型的故事?情爱,武侠,还是玄幻?”
他想都没想便说道:“今日无事,一样来几个吧。”
听到这话,平乐简直就要当场吐血。
他当这是在酒馆点菜呢?我上哪儿去给他找那么多故事去?
“那我就接着上次的讲如何?”
莫翩颔首表示同意。
“那桑儿虽然挨了那一刀却没有死,几经波折后又成了阿君的妾室,她心中恨他却又无法杀了他替父母报仇。她求他放了她,可是阿君却威胁桑儿,若是她敢逃,但凡与她有关系的人他都会杀掉。所以桑儿只能日日以泪洗面,最后...”
莫翩冷不丁的插了一句,补充道:“最后哭死了。”
“你怎么知道?”这可是她胡乱编的,这么他连结局都知道了?
“你讲的故事不都是这个路数?”
平乐心中腹诽:一边嫌弃还要一边逼着自己讲,莫不是莫翩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还是喜欢侮辱人的那种?
“是是是,可是有人就是喜欢听不是?”
“过来。”莫翩突然朝她招了招手,然后拍了拍床边的空位,邪气一笑。
如今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说,还要我过去,还是算了吧!
见平乐不动,他耐烦的催促道:“快点,别让我动手。”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当目光碰撞之时,平乐只能顺从的朝他挪了过去。
不,她并非是怕了,而是拒绝不了他那张脸,带着邪魅的俊逸,仿佛带着肃杀的冷意。
“坐下。”他又命令道。
平乐犹豫了会儿,想着过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步了,坐就坐呗。
还未等她坐稳,一只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想挣开却丝毫无法挣脱禁锢。“你干嘛!”
“你若是不想这个年在床上过,那就老实点。”
只见说完话的莫翩翻身上床,双腿盘坐与中央,两眼紧闭,集一身内力与掌心。平乐也凝神静气,同他一样入定,片刻间,只觉得一缕缕淡淡的真气缓缓的围绕着她的奇经八脉,那股真气如同一道热流游走在她全身的各个穴位,顿时眼目清明,神清气爽。
“多谢师兄。”平乐心情大好,清亮的眸子带着闪烁的星光。
“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受了师命而已。”
此时已经完成任务,他直接起身,站在了平乐的床上,一双墨灰色的锦靴赫然立在中央。
平乐咬着牙,扯着僵硬的笑脸喊道:“师兄...”
“说了不用谢,要不是他老人家非逼着我来,我才不想费这功夫。”莫翩丝毫没有看出平乐几乎到了爆发的极点。
一阵吼叫声打破了整个柳府的宁静。“你给我滚出去!”平乐抄起床上的枕头就直接往莫翩的身上砸去。
平乐自然也没想过真的砸中他,不过是出出气罢了。
此时小锦闻声而来,只看见平乐赤着脚站在地上,一双玉足冻得通红。
“玉姐姐,你怎么不穿鞋就下床了?”小锦满脸写的都是担忧,生怕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小锦,我的病已经好了。”平乐结果小锦递来的鞋袜,莞尔一笑。
病了这么些天,不知道他们的铺子弄得如何了,自己好歹也算是半个老板,也该去看看才是。
“小锦,你风大哥在家吗?”
“这几日药铺开业,风大哥送张大哥去了,若你要找他估计得等会儿了。”小锦眨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的天真尽写在脸上。
“无妨,我去铺子里找他。”说完拔脚便要往外跑,关了半个月人都快发霉了,走到半路想起什么似的,又朝小锦笑道:“小锦,麻烦你叫人替姐姐换个被褥。别忘了哦。”
“知道了。”等小锦应声时,那人却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出来后平乐才发现这沧州的冬天比长安的更加寒冷,长安的冬总会带着绵绵细雨,引得无数才子佳人踏雪赏梅,而这沧州的冬,除了冷就还是冷,冷的让人出不了门,只想呆在被窝里,哪儿顾得上看雪?
幸好出来是聪明一次,多穿了些衣裳,不然这刚刚痊愈的身子哪儿经得起这样糟践。
“姑娘,您找的地儿到了。”驾车的小哥儿将缰绳拉紧,马车正好就停在一家挂满了红灯笼的药铺门前,那牌匾不知道是谁题的字,实在是太丑了些。
“谢谢了。”平乐递给那小哥一锭碎银子。
“姑娘,这太多了。”小哥一脸窘状,不知如何是好。
平乐却直接将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说道:“你就安心收下吧,快过年了,你也早些回去和家人团圆。”
眼下每家每户都已是围着炉火欢声笑语,若不是为了能过个像样些的年,谁会愿意在这大冷天的出来干活儿呢?
小哥感激道:“那就多谢姑娘了,愿您容颜永驻,来年寻个如意郎君。”
讨喜的话无非都是这几句,可是用在她身上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末了,平乐抛下一句话便入了药铺。
“郎君早已经寻到,只是如不如意就不知道了。”
进了药铺大堂,只看见喜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拨弄着算盘,而张荆和风岸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这与平乐想象中差距实在有些大,好歹也是新店开业,不说人满为患,好歹也不能这么冷清吧。
“伙计,抓药。”
“来啦,来啦。”喜子立马跳了起来,像是生怕人跑了一样。
可是等看清来人,原本欣喜的脸由耷拉了下去。
“怎么,看见我来不高兴?”
“不是,我刚才还真以为生意来了呢!”
平乐环顾四周,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张荆的人影,问道:“张荆呢?他怎么把你一个人丢这儿?”
“别人都嫌咱们家的诊金贵了,张大哥也没事儿做,就到后面躺着去了,说让我有事叫他。”
“哦,你先将你风大哥叫出来,我有事儿找他。”
这个铺子已经花光了她们所有的积蓄,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这个年都要过不安生了。她原本也是故意将诊金拔高了些,如今张荆可算是她的摇钱树,若是但凡伤风咳嗽都来找他看岂不是要将他累死?
“小玉,你找我?”风岸一张脸胀的通红,眼神中带着躲闪之意。
再看喜子一忙茫然的表情,想必刚擦一定然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哦,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去打听的事儿如何了?”
就在决定开这间药铺的时候,风岸便开始着手调查这沧州城的大户中那些身患顽疾,哪些久病在床的。
“打听到了十几户,城东张员外家的独孙患有心疾,长春酒楼的李老板的双亲一直瘫痪在床,至今未诊断出缘由,还有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家的夫人突然得了癔症,整日里疯笑,还有城北徐老板...”
“行了,你列个名单给我吧。”平乐此时已经笑得快合不拢嘴了。
若是说什么人的钱最好赚,那自然是有钱人的钱了!
平乐立刻从柜台上拿起了纸笔,将写好的信合着那份名单一起封好,嘱咐喜子道:“你带会让将这封信送到苏府,就说是张大夫写的新药方子,一定要让老太爷亲自过目才能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