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得到人类开发的地方往往充满了各种危险,但通常这类地方又常常隐藏着巨大的财富。此时的交州并非后世那个人口众多的繁华之地,而是用来发配罪犯的流放之地,环境恶劣,条件艰苦。虽有数量惊人的财富等待人去开发利用,但光是那些财富的埋藏地点,就需要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探索寻找。
刘备手中那份有关交州矿藏地点标注图对刘协很有诱惑力,虽然刘协等到完成一统以后也可以派人去寻找,但同样人员的伤亡却是难以避免。无论在什么时代,人才都是能否办成大事的关键。尤其是在古代,在那个识字率普遍不高的时代,一个人才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一城一地的价值。
刘协不想让自己手底下那些专业人才亲身犯险,凡事都有个意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是出了差错,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而且人死也是不能复生的。有了刘备手中那张图作为参考,至少在派人去求证的时候可以避免许多能够避免的意外。
尊严这东西是每个人都有的,没有丝毫自尊的人在这世上压根就不存在。只不过由于种种外在的原因,有的人只能先将自己的尊严放在一边。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做事底限,而这条底限,就是每个人对保持自己尊严的最后底限。一旦超过了这条底限,那保护自己的尊严就成了这个人唯一要做的事情。
这条底限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这也就造成了许多在旁人眼里不能忍受的事情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却变成了可以忍受的现象。
刘备也有自己的尊严,虽然为了自己的志向他干了许多在别人眼里并不光彩的事情,但他却从不为那些决定感到后悔。如今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田地,但他并没有利用手中那张图向刘协乞求活命的机会,而是提了一个刘协可以轻松办到的条件。
刘协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
该谈的谈完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剩下的自然就是见真章了。刘备与刘协结束了见面的第二日,代表朝廷的汉军便与刘备所带来的蛮兵在桂阳城外展开激战。负责守卫桂阳城的霍峻站在城头观战,他是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但刘备那里却迟迟不来命他出战的命令。
霍峻是个好将军,向来遵循令行禁止这条军中铁律,在没有得到刘备的命令之前,即便他心里如何渴望,也会努力克制。更何况此时他的身边还有刘备特意命傅彤护送回桂阳担任他监军的简雍在。与之前简雍担任霍峻的监军不同,此番回到桂阳的简雍多了一个先斩后奏的权利,也就是说,若是简雍看霍峻不顺眼斩了霍峻,那霍峻也是白死。
不能私自出战的霍峻只能站在城头眼看着城外厮杀的惨烈,却没有机会参与其中。没办法,身边有白毦兵在侧,只要简雍一个眼神,霍峻就有可能人头落地。虽然霍峻相信简雍不会平白无故斩了自己,可霍峻也没有非要要试探一下的必要,万一简雍脑子一抽风,那霍峻岂不是死得冤枉。
“宪和先生,主公的将令还没来?”霍峻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向简雍询问,期待简雍能够给自己一个希望的答复。
“仲邈,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只要主公的大营内升起了狼烟,那时就是你出战的时候。眼下汉军士气正锐,你此时出战并不能扭转战局。”简雍温言安慰道。
“可就凭城外那些蛮兵,想要消耗汉军的锐气谈何容易?宪和先生,我有意出城面见主公陈说厉害,还望先生莫要阻拦。”
话音刚落,简雍的双眉已经立了起来,瞪视着霍峻警告道:“你敢,在我来说主公就特意嘱咐,不许你霍峻擅离职守,否则立斩无赦。”
霍峻看了一眼简雍身后站着的傅彤,只能抱拳答道:“宪和先生放心,末将听令行事便是,只是先生,主公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末将实在是有些看不明白。这几日末将在城头观战,怎么总感觉主公是在有意拿蛮人去送死。”
“胡说八道,主公怎么可能会干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主公这样做必有他自己的用意,你我身为臣子,不可置疑主公。”简雍闻言训斥了霍峻一句,而霍峻却并未因此改变想法。
此番被刘备聚拢来的蛮兵虽然在武器装备上比起过去要强上了不上,但这些蛮兵对上训练有素的汉军,尤其还是精通战场合击之法的汉军,那就只能被杀得丢盔弃甲了。霍峻相信此时不止自己一个看出了问题,可他不明白一向睿智的主公刘备为何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有心想要亲自去提醒刘备,可又被简雍带着傅彤拦在城内。说实话,若不是有傅彤这个对刘备忠心耿耿的人在,霍峻已经怀疑简雍是背主投敌,可简雍的手中拿着刘备的令箭,霍峻也只能听从简雍的命令。
聪明人并不是只有汉人里有,不管是哪一个族群,总是会有聪明人不断出现。蛮人虽然多数蠢笨,但难免还是会有几个发现情况有些不不对劲的“异类”存在。不过这些“异类”即便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想要劝说族人相信自己的话却成了他们最大的问题。
虽然刘备是在有意拿蛮人去送死,但刘备出手大方啊,对于战死者的抚恤,那是能叫人甘心去死的数目,而且从不拖欠。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晶莹剔透的珠子,那可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异类”的话,却是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主观推测,相信的人自然少之又少。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此话古今通用。没几个人愿意为了找不到实据的猜测而放弃大发横财的机会。“异类”没有拯救自己的族人,反倒成了妨碍别人发财的讨厌鬼,而且由于他们的言论,也给他们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单是动摇军心这一条罪名,刘备就能杀他们杀的顺理成章。
战争在继续,被刘备拿出来的重赏蒙蔽了心智的蛮人还在成群结队的冲向汉军送死。但明眼人并不单单只有蛮人里的那些“异类”,与蛮人交战数日的汉军将领,同样也察觉出了刘备的反常。
刘备虽不能称之为名将,但也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莽夫,像现在这种添油的战术,以他的本事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不妥。可看他的反应,却是想要将这种添油战术坚持到底。对汉军来说自然是好事,凭借自身的优势将交州的隐瞒消灭,总好过将来要消灭这些隐患而去钻山沟跟人捉迷藏。
可事出反常必为妖!刘备既然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莽夫,那他此时坚持这种不利于己的添油战术,必有所图。
“他有什么所图,此时所做不过是成人之美。”对于来提醒自己不要大意的赵云等人,刘协满不在乎的说道。
“圣上知道其中内情?”赵云很是惊讶的问道。
“知道啊。哦,对了子龙,虽然此时刘备是在配合我们,但也不能放松对桂阳的警戒,一旦桂阳出兵,务必要保证不让桂阳的兵马跑来坏事。”刘协随口说了一句,随即又叮嘱赵云道。
“圣上放心,末将已命张嶷带人警戒桂阳,一有风吹草动,我军斥候必会知晓。只是圣上,你方才说刘玄德是在配合我们?此话何意?”赵云不解的看着刘协问道。
“呵呵……刘备虽有取而代之之心,但终归是汉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算是一个合格的汉人。如今天下即将重归一统,他作为参与逐鹿的诸侯之一,覆灭近在眼前,而他在离开人世以前,还想为汉人做一件事。”
“刘玄德有意归降?”赵云皱眉问道。
“那倒是不太可能。奸雄也有奸雄的尊严,刘玄德心志坚韧非比常人,让他从此在我治下苟延残喘,恐怕非他所愿……你看看这个。”刘协说着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卷轴递给赵云。
赵云接过打开一看,不由惊讶的问道:“圣上,此物从何而来?”
“这是刘备给我的,但他并没有以此作为保命的筹码。也就是说,他不打算继续活在这世上,想要与他的雄心壮志共存亡。”
“圣上的意思是,刘玄德想要战死沙场?”
“嗯,我估计他是有这个意思。其实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饶他刘备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不光是刘备,就是还在负隅顽抗的孙权,饶其一命也无关大局。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了忠臣良将的辅佐,刘备、孙权不过是两个对朝廷没什么用的废人。就算他们想要继续顽抗到底,可也没有资本跟朝廷叫板。”
“既如此,为何不试着劝降他二人?”赵云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为了将主动权尽数掌握在手里。早在赤壁一战之后孙权就遣人前来求和,可那却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孙家占据江东多年,根基在江东甚是牢靠,孙权派人求和不过是缓兵之计,只要继续让其在江东发展,迟早还是会和朝廷兵戎相见,而刘备也是同样的道理。他在交州经营数载,若是任由其盘踞交州,这交州虽是名义上的大汉疆土,但实际上却是他刘备自家的后花园。”
“那圣上为何现在又觉得可以接受孙刘的投降了呢?”
“因为他二人在本地的根基已经被拔的所剩无几,对日后朝廷的治理构不成威胁了呀。托孙刘的福,就连江东、交州两地本地原有的势力也被大幅削弱,朝廷已经可以在未来掌控两地的实际统治。”
“也就是说,要是孙刘此时向朝廷请降,朝廷不会拒绝?”
“刘备要维护作为诸侯的最后一丝尊严而战,不过孙权……那个脸厚心黑的家伙估计最后还是会向朝廷求降,只要朝廷给他这个机会。”
……
“阿嚏~”远在建业的孙权仿佛感应到了有人正在议论他似的,忽然打了个喷嚏,吓了正在向他汇报军情的蒋钦一跳。
“主公,没事吧?”蒋钦关心的问道。
“无妨,你继续。”孙权摆摆手,让蒋钦继续把坏消息说完。
自打孙策率军拿下吴郡兵临建业,孙权听到的消息就一直都是坏消息,而这坏消息听多了,刚开始孙权还会生气沮丧,但现在他已经快习惯了,对坏消息也有了一定的免疫。
就算再坏的消息还能坏到哪去?眼下坐困愁城,虽内有粮草,但外无援兵,想要化险为夷,唯有依靠自身。可偏偏自身又有点不争气,仅凭城中的残兵败将,实难于城外汇聚的汉军精锐一较高下,唯有依靠坚固城墙坚守。
但这世上又哪有永不陷落的城池。如今的孙权可说是得过且过,连期盼奇迹出现的念头都没有了,只是守着建业打算跟城外的汉军耗到底。
建业是新城,当初修建时是被孙权当做都城来修建,所以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城外的汉军虽有信心拿下建业,但强攻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会十分巨大。眼看着天下即将重归一统,无论是马超、庞德还是张辽、孙策,都不希望自己的部下损失过重。好在刘协也没有给他们限定一个拿下建业的时限,孙权既然如今已成瓮中之鳖,那就先围着耗耗他的精气,等他精神疲惫了再动手也不迟。
汉军没有强攻,但城内的江东军却丝毫不敢松懈。城中主持守城的吕蒙、蒋钦等人不仅要防备着城外的汉军,更要小心防范城里的世家。世家见风使舵的特性叫人不得不小心,尤其是在吴郡落入汉军之手以后,世家的保证在吕蒙的眼里就跟放屁没什么区别。
相信世家的保证,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世家的教育,那是先家后国,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世家干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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