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立秋之后却仍然烈日炎炎的下午，在那个全新的办公楼层刚刚装修完毕的几天以后，“宏图霸业”便迫不及待地指挥着全体的员工浩浩荡荡地搬着显示器、主机、椅子、日常用品等往来于楼上和楼下。
大楼的保安面对停留的搬家车辆也不似先前来时那般客气，言语间尽是指责和催促，但搬家的效率也并没有多少提升，显而易见，公司为了省钱并没有雇下全套的服务，一切还得交给那些今天照常在拿工资的廉价劳动力，这才是一个精打细算的老板所应有的最起码的算计。
公司的新地址是一个比之前繁华不知道多少倍的热闹区域，旁边就是商业广场，内中店铺、饭馆及娱乐场所应有尽有，不过吃饭价格比之前贵上不少，对于公司里那些在外租房漂泊的人来说，生存的压力一下子就大了不少。
等到搬家车辆到达的时候，所有人又要像之前一样，搬着显示器、主机、椅子、日常用品等慢慢等待半天才能下来的货梯，然后一路升至11楼的新办公室里。也许是成本太低的问题，公司赚了很多的钱，多到可以直接买下比之前大四倍的一整个11楼。从电梯一出来，便进入四个楼层区域交汇的电梯通道，整个电梯过道阴森黑暗，再搭配暗色调的装修，让初来的人们感到格外地沉闷压抑。
来到办公区的一瞬间，浓烈的甲醛气味直扑进人们的肺里，呛得很多人连连咳嗽，极不舒服。几个搬了半天电脑的男生开始坐下稍作休息，刚坐了两分钟便遇见拿了几个背包上来的两位女领导，她们不分黑白，开口便是指责：“你们几个男生怎么好意思坐在这儿休息，我们都上下三四趟了！”那几个男生也不想辩解，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重新下楼而去，路上却又碰见几个女生，她们拖着一个纸箱，见到他们也是一番指责：“看到我们女生在搬东西，你们男生就不能帮下忙？”
六点四十的时候，一切才基本搞定，疲惫的人们终于可以踏上回家的旅途，身体疲惫的人和身心俱疲的人各自踏上四面八方的道路转角。回家的路上，也许在看车窗外的风景，也许在看着手机发呆，无论如何，这一天，所有人都累了。
精明睿智的老板也许是还有那么一点的人性，搬家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的这天，他要求所有人取消加班，这是唯一能让不少人感到兴奋的事情了，但有部分对公司不满的人则固执的认为，一定是网络之类的没有准备健全，所以才不能加班，这是客观因素，而不是主观恩惠。无论如何，这两种人都欣喜于自己又可以好好过上一段真正的回归自我的第二人生了，只有那些热衷于进取和流量的疯子才为此惋惜哀叹。
时间很快过去，人不能总是自由，或美好充实或醉生梦死的周末转瞬即逝，新的上班之旅开始了。对于扬风来说，比之前更远的长达一个多小时的上下班路程实在是一项不小的挑战，而他在公司的新位置倒也让他足够抚平来回路上的疲惫，因为那是一个绝佳的容易偷懒的角落。这种位置划分还要得益于当年的一个传说般的故事，在那以后，他便如同退隐江湖一般，每日打打酱油，日常聊天和偷懒，不求进取和利益，日子过得颇为自在安逸。但总体来说，这个位置却也并非绝对完美，上面的人很好心地把那个女生放在了他的旁边，这让他很是不爽。
此次搬家的过程中，有那么一个瞬间，让他以为周围的同事们似乎都很不错，互相帮忙，互相搭话，一片和谐。但一到周一，开始工作起来之后，事情又回归到从前的模样，明争暗斗，兵法计谋，火药味更甚从前。公司也恰到好处地宣布将于近期提拔几个组长，为这场持久漫长的战争点燃最最极端的**与疯狂。
实干的人开始拼命干活，圆滑的人开始请客吃饭，心机的人开始造谣诽谤，狠辣的人开始威胁恐吓，所有能够上位进取的手段他们全都拿了出来，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他们已经准备好豁命一搏，背水一战。
扬风所在小组的组长即将升职，组长职位即将空缺。他找到扬风，叫他前往会议室，问他愿不愿意竞争组长，扬风明确表示拒绝。随后，组长又另外叫了三人前去商量，这番举动，被组内视为选择继任者的行为，一时间，被叫去的几人纷纷被他人贴上组长候选的标签，奉承和不服的声音开始在组内流传。同时，不管是被叫去的几个人之间还是那几个人和其他人之间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似乎逐渐疏远，也逐渐敌视了。
扬风收到季源的消息，他问道：“你要做组长吗？”
他回答：“不做，我拒绝了。”
季源笑起来：“太好了！”
“你好像很高兴啊。”
“当然了，地位不一样了，人也就不一样了。”
“不一定，地位是虚幻的，人才是本质，人如果没变，什么地位都无所谓。”
“嗯，你说的也对。”
“不过，人与人之间是相对的，人自己没变，但别人却对你变了，这才是最无奈的。”
“大概这就是人吧。”
这个时候，扬风又收到了另一个人的消息，他就是之前我们说过的热衷于勾心斗角的两个人之一，我们暂且称他为A。
A说道：“你要竞争组长？”
扬风再次为自己辩解：“没有啊，我拒绝了。”
但A却不信他，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弄那些虚伪的，老实说吧。”
“我真的没有要竞选的意思……”
“没想到你一个长得挺清秀的人竟然这么虚伪，既然如此，那就走着瞧吧。”
“……”
扬风不再理他，将聊天截图发给季源，季源坐在那偷笑了半天才回道：“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傻子啊？”
扬风也笑了，回答：“大概这就是龙傲天小说里说的一百年都没再出现过天才的时代吧，也不知道那几个人谁才是龙傲天大主角，想必龙少侠一定不是凡人吧？”
从这次对话以后，A便把扬风当做假想敌，每日对其进行狙击，也就是扬风做什么他便抄什么，扬风对此倍感无奈。而从前与之每日互相狙击的B，也就是被组长叫过去的第三个人，看到这种情况只觉得非常可笑，他可是十分了解扬风，这个人绝对不会去做什么组长，所以A不过是在浪费力气而已。B开始为自己的上位做下准备，除了对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厮杀和心计才升迁的组长谄媚，还开始捏造关于A和另一个竞争者C的谣言，在整个组内时不时就能听到关于那两人的龌龊事迹，A坚定地认为这是扬风在背后搞得鬼，于是也开始造谣扬风的龌龊事迹，同时还不忘连B和C的人格一同侮辱一番，情势可以说是暗流涌动、紧张激烈、精彩无比。
趁着这段混战的时期，扬风开启讲故事模式，对季源讲述了自己从前在公司里的一些经历，也就是上述所言传说般的故事。
那是一个关于懵懂单纯的职场新人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年少热血，向往功绩。在他来到这家公司以后，每天努力工作，数量和质量全都让领导颇为满意。后来，上述所言的B出现了，那个人负责与扬风相同的内容，他只要照着他的抄袭就能获得同样优秀的流量表现，这让扬风无法接受，他开始用数量和反抄袭压制对方，尤其是那次聚餐之前的会议更是对他影响甚深，他不再费尽脑筋地原创，从此一味粘贴复制，数量和点击就是唯一的追求。两个人的战争可谓壮观非常，无论是在公司，还是下班以后到了住处，从来都没有停止。在此期间，扬风的表现一直高于B，且每月都在突破记录，外人把他视为疯子，背后的议论纷纷扰扰，茶余饭后或是日间休息，到处都在谈论这两位战地难解难分的疯人。
这样的战争大概持续了两个月之久，看似很短，但对扬风来说，那真是一段失去自我的艰难岁月。每天累到眼花，回到住处躺下就睡，生活变得枯燥无聊，人生仿佛充满绝望。每个月拿着多出来的两三百块奖金，迷茫到不知道该去买些什么来慰劳自己疲惫的身体。这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吗？当然不是吧。他开始注意到那两个每天浑然度日的年少的同事，他觉得自己是该结束这样的境况了，于是在某个周末的晚上，在B又一次将自己的文章更新到他上面来的时候，他在公司部门群里一通大骂，疯狂发泄着连日以来的疲惫和愤怒。
周一到来，一番谈话之后，他也加入到摸鱼的阵容，换了工作内容，每日边玩边做，无比自由，好不安逸。
扬风最后总结道：“这是一个不值得你为它拼命付出的地方，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那你为何不离开呢？”季源问他。
扬风回答：“别的地方就不会勾心斗角了吗？至少这里可以浑水摸鱼，这才是我想要的轻松平凡，晋升和利益都不重要了。”
“所以为何B和A会掐起来呢？”
“我退出了利益，剩下的利益相关的人就只剩下他俩了呗。”
季源也最后总结道：“浑水摸鱼的人反而活得最是轻松，这本身就是一种讽刺吧。”
组长竞选很快便有了结果，找错对手的A痛失机会，背后玩心计阴谋的B同样也以失败告终，真正的赢家是C，也就是我们见过的熟人——麻僻晶。他的胜出可谓简单轻松又随意，除了请所有领导吃了一顿大餐、做了几次大保健以及送上多份大礼，就再没搞过别的手段，可以说是躺着就拿下了组长，倘若费尽心思的A和B知道一切竟能如此简单，大概会当场猝死吧。
新组长上任的第一把火便烧到了A、B以及扬风的头上，他将三人调到一个组里，负责业绩最低的那个部分，那是网站内一个长期无法扶起的分区，从前只是别的组的人顺手每日更新几个，现在却成了他们未来的全部工作内容，如果无法提升，那就没有奖金，可以说是十分“英明”的决定了。
虽说这项决策英明无比，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满意，比方说已经升职的前任组长，在扬风对他提起这事以后，他便对此进行干预，麻僻晶敌不过老前辈只得把他们又调了回去，这让他很没面子，平日里便处处刁难三人，他们的日子一下子都不好过了。
尽管如此，一切大致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组长可不是一个能够浑水摸鱼的职位，需要忙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麻僻晶在一段时间之后便无暇刁难他人了，AB两人又回归到日常厮杀的局面，扬风那边则比从前更加安逸。
整个公司还是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多少不同的新气象，尤其是在甲醛气味的亲切爱护下，人们比以前更加沉闷，工作效率稍有欠缺，老板的心情也跟着变得不太明媚，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包下第二十个小三，买下第二十栋别墅，并在别墅里和小三玩上几个惊险刺激的新玩法，以发泄心中的郁闷和愤恨。
外面的世界依旧繁华，人山人海，很多人都在路上，很多人都停不下来。
如果人生真的就只剩下与他人争夺利益以及不择手段地拼命晋升，那在这样的人生里，这些行为的意义是什么？生存吗？生存就真的只有这样一种方式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