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上虽说政府官员是人民的公仆,可是这话在现实中有一定的讽刺意味,最大的资源和最好的资源,都被政府掌握,换言之,也就是被政府官员掌握,这些公仆可不会真的学雷锋,他们总是将最优质的东西留下來自己用。
一块小小的车牌,就是其中的典型,虽说改革开放了,市场化了,有钱人可以通过金钱拿到一些看起來很顺眼的车牌,然而,不管你拿到的是六个八或者六个六,看起來数字挺炫,然而这种炫和零一号零二号比起來,就太小巫见大巫了,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也沒有人敢卖。
这就像很多高手学了好几套精深的拳法,耍起來不但好看,还能迷惑人,可是当一个对手用了一招“万佛朝宗”,那些花俏的,让人头晕目眩的拳法就毫无招架之功了。
陈康杰身后的那辆挂着零一号特殊车牌的奥迪轿车,就像是一个会使用“万佛朝宗”的宣示,当然,宣示的主題就是轿车里的人。
以往别说按喇叭了,别人只看到这个车牌,那也会尽量壁得远远的,深怕靠近了,被其“内力”所伤,并且伤了还沒办法报仇,因为找不到武功更高的高手了,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可是今天这个高手的威慑力不行了,前面的人见到了它,不但沒有让开,而且,在吼叫的催促之下,对方也是充耳不闻,不仅仅沒有让开,反而还把度给降下來,这让一向就有非凡优越感的司机很是不忿。
“滴滴滴,滴滴滴”火气不小的省委一号车司机除了跟着将度减下來之外,就是不停的按喇叭恐吓了。
“小杰,那是省委一号车啊。”坐在陈康杰身边的姚哲也现了异样。
姚哲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然而当他看到那个标示着权利与威望的车牌号码时,嗓子眼就打了个突,显得有些讶异。
他以为陈康杰不知道那辆车的身份,担心他创出祸來,急忙提醒他。
姚哲是体制内的人,他尽管对刘红军有诸多不满,甚至一个人的时候还开黄腔骂过他,但是真正面对了,作为下级的自卑心态就显现出來了,让他去和省委一哥作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的,即便他的职务就是被那个人给免下去的。
“我知道,要不是省委一号车,我还不这样呢。”陈康杰眼眸微微一缩,淡淡的说道,“强哥,度还可以再慢一点,反正我们不急。”
熊子强才不管后面那车上坐的是谁,他们这群人,就只听陈康杰的命令。
原本车还有十公里的,现在陈康杰那么一说,车再次降了下來,连时五公里都不到了,简直与一个饭后散步的老人沒有多大区别了。
姚哲看到陈康杰如此“不知轻重”“肆意妄为”,有点惴惴不安。
陈康杰是外面的人,很独立,有钱有名望,刘红军再是省委书记,也沒有办法直接对付他,可是姚哲就不一样,他如果真去了品兴州,而现在又“配合”陈康杰将他给得罪了,那以后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要是省委多安排几个刺头來给他当副手,被架空都完全有可能。
然而再忧虑也沒有用,他姚哲现在和陈康杰就在一辆车上,这就等于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提醒一下可以,执着的劝谏却是不行的,他要是再劝,就会让人觉得他不可靠,有二心,无论是在社会上还是在官场上,任何人都不会信任有二心的人。
看到自己的催促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奥迪车司机有点暴跳如雷的感觉,如果不是老板就坐在车后,他就会马上拉开车门跳下去,对前面的轿车不客气。
“小王,怎么了。”坐在后座上拿着一份文件在看的刘红军被异样给惊扰,略带不悦的的问道。
“刘书记,前面有一辆车,故意堵住我们的去路。”老板问起,司机转过头來带着愤然的语气回答道。
司机着重强调前车故意和堵住,这相当于是告状了。
名叫小王的司机其实年纪已经不小,都快四十岁的人了,给省委领导开车,办公厅不可能安排一个毛头小子,那种人冲动不稳重,不符合省委领导的风格与气质。
然而很多人的行为都是受到环境所影响的,小王沒给刘红军开车之前,的确很老实,可是在被选为刘红军的司机之后,水涨船高,别看他是一个小小的司机,可是受到的奉承比不比一个处级干部少,在小车班,他就是最自由最有特权的,其他司机见到他都会尊称一声王哥,然后就端茶敬烟,即便他们小车班的班长也不例外,甚至于,下面那些來省委办事的处厅级干部,见到他都会殷勤的搭讪两句。
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司机和秘书往往是领导最信任的人,他们职位不高,影响力却不小,如果平常无意中在领到面前谗言两句,那么就够下面的人喝一壶的,相反,要是无意中美言两句,其效果比下面的人自吹自擂一个小时还有用,就因为这样,所以即便是下面來的书记、市长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不起眼的两个人。
受到的优待和吹捧多了,再加上看惯了刘红军的作风,司机小王渐渐的就飘飘然起來,似乎除了省委省政府的几个领导,其他人都有点不放在眼里,渐渐的,有时候也学会了夸大其词的搬弄是非。
“嗯。”刘红军面露愠色,从鼻腔里出了沉闷的一声响,“是谁的车。”
刘红军坐在后座,看不到前面的车牌,当然,他身体前倾也能看到,可是自持身份的他不屑于那样,他嘴里问的是“是谁的车。”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沒有说出來,那就是“这么不懂规矩”。
这条路是回省委家属院的唯一通道,在刘红军想來,能在这条路上跑的车,不是省委的干部,那也是他们的亲属,不管是哪一种,都沒有在他面前得瑟的资格,就算是司徒阔也不行。
“这个刘书记我也不知道那是谁的车。”刘红军的问題难住了司机小王。
“你这个同志既然在省委当司机,怎么会连几个车牌都记不住。”小王的回答让刘红军很不满意。
“刘书记我”小王还想狡辩,然而刘红军一个凌冽的眼神立马就让他闭上嘴。
小王当然知道,在省委开车,尤其是开一号车,要将周围的车牌号熟悉,这是一开始的时候领导就交代过的,就像省领导的秘书,干了那个职位,其他省领导的电话一定要记得一样,否则就是最低级的错误。
小王很憋屈,别说省委领导的车牌他记得,就是长期停放在省委和省委家属院的轿车车牌他也记得,然而陈康杰的这辆普通“腾飞”轿车显然不属于此列。
这辆“腾飞”轿车很普通,车牌也沒有什么特别之处,关键是,这辆车从來沒开去过省委,小王也沒有在省委家属院遇到过,对于这样的存在,他哪里会认识,总不能要求他把所有车牌都记住嘛,要是下面那些來省委拜会领导的地市级公车,小王也能从车牌辨认出车里的人大概是谁,只是对陈康杰,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刘红军现在也沒有心情再看文件了,蜗牛一样的车,让他很是接受不了,心里窝着一团火,可是他又不能下车去大吼大叫,那实在太有损他的身份。
到底是什么人那么不懂事呢,不,不是不懂事,简直就是沒将他这位省委一哥放在眼里,刘红军不相信能往这里面开的车,会不认识他的零一号车牌,从窗外爬动的景致看,前面那车真的是故意的。
在省里,有人敢这样针对自己,粗捋虎须,这简直等于是在挑战他的存在,等于是扇他的耳光,刘红军看起來一句话沒有说,然而他已经再想怎么给他人好看了。
蠕动了七八分钟之后,两辆车先后來到了省委家属院门前,明南河的大桥上。
到了这里,宽阔的桥面已经可以车了,憋着一肚子火的司机小王,从后视镜瞟了一眼脸色黑沉沉的刘书记,心中有所计较的他一脚油门踩下去,方向盘一甩,就要从前车的左边过去。
刘书记的不满,就等于是给小王他下了一个无声的命令。
可是前车就好像是预料到他会如此操作一样,就在奥迪车的动机轰轰鸣响,车轮加快转动的时候,前车也跟着向左边偏了一些。
一号奥迪车堪堪了小半个车身,“腾飞”轿车就偏过來,但是也沒有将小王的路堵死,只是让他的车身不能完全畅通无阻过去。
这个突变故,使得小王只有两种选择,一种就是避开,让车身刮擦在马路牙子上,第二种选择就是和前车生撞击,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刚刚加,就算采取紧急制动也很难避免两者中的一种。
情急之下,小王也沒有多想其他的,尤其是在被刚刚愚弄和牵连之下,他马上就做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选择。
“砰”的一声后,又响起了“吱——”的一长条刺耳声响。
奥迪车和腾飞轿车撞挂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