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被连推带搡送出门外,好一阵子冰飖还没缓过神儿来。直等得一阵,她才想起方才生何事,便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又等得好一阵,待冰飖心中怒气略消,她便赶忙奔往北边那条溪水旁,临流照影,掬水在掌,权当镜子,左顾右盼照了好半天,最后才喃喃自语道:
“怪啦!今日飖儿妆容不差,奈何如此下场?”
她赶紧好一阵忙活,就在这北山清溪前梳理鬟,整理衣装,折腾得不亦乐乎。
再说牧云。把冰飖推出院门外,他又去黄瓜架下纳凉寻虫,月婵则依旧在院中一瓢一瓢地洒水。方才热闹的小院一时平静,只听得不知藏匿何处的知了依旧不知疲倦地“嘶嘶”叫喊。
“月婵——”
最终还是张牧云先打破平静。他蹲在黄瓜架下,抬头问月婵:
“月婵妹子,你说刚才那女娃儿,是叫‘冰摇’还是‘冰窖’?”
原来那不之客声音甜美软腻,相比罗州地方又带些异乡口音,因此少年到现在还没弄清刚才那少女叫“冰摇”还是“冰窖”、叫“摇儿”还是“窖儿”。
“嘻……”
听得牧云相问,月婵一声轻笑,说道:
“哥哥莫是后悔了?这时念兹在兹呢……”
停了一下,也不看那边少年的神色,一身荆钗布衣却掩不住满身明丽的少女用一种很少见的幽幽语气说道:
“也难怪哥哥想念……那冰飖姿色出众,更胜月婵十倍……”
“咳咳!”
忽见月婵如此,牧云恰似刚呛了口水,干咳了两声,尴尬道:
“妹子这是哪里话。你错疑为兄了!若论容貌,那女娃儿和你相比说破天也只在伯仲之间!”
说着这话,张牧云偷眼悄悄看月婵反应——却见女孩儿住了手中泼洒,倚在水桶前低头盯着桶中,不再说话。见得如此,张牧云心中大悔,心道刚才一时口软,没将妹子大赞特赞。
只是,张牧云还是少不经事。他并不知道,那女孩儿心中掀起的风浪远比他想象的大。不知不觉中,不知身世来历的少女已将他看作了全部的天和地。所有的世界维系一身,便显得格外脆弱;现在多出一个让张牧云思来想去的明媚少女,片刻间已让月婵心肠百转,简直想出几十年的时光去。
见月婵忽然不语,张牧云尴尬地挠了挠头;停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一事,忙正色说道:
“月婵妹子,那女孩儿可疑哩!依我看定是异类妖族。我等将她拒之门外,也是应该的。”
“嗯~”
听他这句话,月婵抬起头来,也是神色认真地说道:
“是的。这实非月婵扫哥哥的兴。月婵忽然记得曾读过古籍,其中说到:‘妖字从女从夭,故女之少好者谓之妖娆;禽兽草木百物之怪往往托少女以魅人,其托于男子者十之一耳。’因此月婵也斗胆料定,那女孩儿颇是可疑。”
“对对!”
见月婵开口,张牧云也道:
“管她‘摇儿’、‘窖儿’,我看却是妖儿!”
“嗯!”
于是两人一个仍旧躲在黄瓜架下乘凉,一个依旧在院中细细洒水,将方才那场风波抛在脑后。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移,不知不觉日头已挂到院落西南大榆树的枝桠上。这时张牧云忽然好像听见厨房中“啪”的一声似有什么响动。这声也算寻常的动静并没让张牧云太在意,只以为是过路的老鼠,但却像个引子,让他结束了手中磨蹭的活计,从黄瓜架下钻出,带着两条黄花带刺的新鲜嫩黄瓜到院中递给月婵,自己帮着手往厨房屋里提水桶,准备回屋煮晚饭。
只是,当他俩一前一后进了厨房门槛,那张牧云张眼朝屋里一瞧,手中水桶却忽然“咚”地一声落地,大叫道:
“姑娘你这是做啥?!”
说罢他已如一阵旋风般冲上前去!
这时,刚在明晃晃的院子里忙活了半晌的月婵还没看清昏暗屋内的光景,一时还有些迟愣;但等她揉揉眼看清时,却也是大吃一惊!
原来厨房中低矮横梁上,不知何时栓了根麻绳打了个绳套;那个先前来投奔的冰飖立在下面,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竟在他们兄妹眼皮子底下进了屋,现在正泪痕满面地踮脚攀向绳结,努力把自己那颗千娇百媚的脑袋往绳套里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