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上“孔二狗”的名字排在了第三位,闪烁着淡绿色的微茫,而不是普通的黑色。
陈涛发现,当周围的人固定下来以后,与之相对应的,生死簿上的人名也会固定下来一批。比如现场有三十人,生死簿能容纳一百个名字,那么前三十人固定不变化,余下的七十个人名依然在闪烁的绿色水纹中变幻着。
兑换了一次天眼,点到了“孔二狗”的名字上。
“此人命数驳杂,将额外扣除十点威严!”
优美宏大的钟声响起,随之一个十分洪亮庄严的男子声音念诵道:
“人间私语,天听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天眼……开!”
轰!
陈涛心脏猛地一缩,仿佛时间凝固了,紧跟着眼前光线骤然暗淡,脚下一软,像是从三万米的高空坠落似的,他又浮空了,周身尽是黑暗的虚空,什么都看不见!
他发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比闪电还要迅捷,成千上万的记忆片段纷至沓来,意识变成了成千上万条,接纳,读取,拼凑,排序。
“孔二狗”的人生拉开幕布。
这是巧取豪夺的一生,
也是忍辱负重的一生。
孔二狗从一个小流氓爬到现在的位置,数不清的勾心斗角。
斗殴,耍钱,敲诈,勒索,蹲监狱,孔二狗绝对不能算是个好人。
但他也有一个优点,非常的孝顺。
他是孔老汉从别的村抱养来的,按理说抱养来的孩子,爹妈再喜欢也不如亲生的,尤其农村。但是孔老汉对他和亲生儿子没有两样,甚至比有的亲生父母还要好,在孔二狗十八岁的时候,亲生爹妈找了过来,想让他认祖归宗改回本姓。
面对此情此景,孔老汉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人家才是亲生的。他默默的抹着眼泪,给孔二狗收拾东西。
没想到孔二狗还没听完呢,指着他亲生爹妈鼻子骂开了。
滚!
再敢进这家门一步,脑瓜子我给你砍了!
一斧子轮下去了。
再这以后孔二狗再也没见过他亲生爹妈。
“生恩不如养恩大,我这辈子都是你儿子,我这辈子都姓孔!爹,你才是我爹啊!”
夕阳西下,父子俩在院子中抱头痛哭的情形,是孔二狗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情一幕。
然而正当孔二狗意气风发的时候,一场意外的车祸夺去了孔老汉的生命。即便是别人的人生,孔二狗扶灵恸哭,几乎晕厥的那一幕,依然给陈涛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在他闺女结婚前两天,他还端详着照片里的孔老汉,眼圈发红……。
画面消失,陈涛回到了现实世界。他感觉像是看了一场跌宕起伏的电影,非常的震撼。
陈涛心思一动,走上前去。
“嗨,嗨,那小子!站住!”
忽然从气球拱门外面跑进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捯饬的挺精神,原来是新郎官,吕仲伟。
吕仲伟是德龙市三河区的人,读的体校,没学出名堂来,毕业后在健身房当教练,其实就是个小混混,架不住长得精神,嘴甜会哄人,把孔二狗他闺女拿下了,直接鸟枪换炮,房子,车子,票子,全有了,最近狂的不行,脖子上带着大金链子,走道高仰着脸,就差把“我最牛逼”四个字贴脑门上了。
他抓着陈涛胳膊,一把将他拽到旁边,斜着眼睛扫了陈涛一眼,“你谁家孩子?干嘛啊?”
其实他知道陈涛他爹是谁,正因为知道他才不客气,要真来个不认识的小孩,他反而不敢这么横。
陈涛笑了,“我不进去,跟孔大爷说句话就走。”
吕仲伟上上下下看了陈涛两眼,“你?你凭啥跟我爹说话啊?我爹有啥跟你说的啊?你不街东头修自行车那个陈老蔫的儿子么?你当你谁啊?还跟我爹说句话!想吃流水席明天再来,不用你随礼放开了肚皮吃,今天不行!小孩子脸皮挺厚,还真敢往进走,滚一边子去!”
“哎呦,我*!你不就在健身房当个破教练么?你牛皮啥?要不是你把人闺女肚子搞大了,你能……哼!跟我这装个屁啊你装!”
他的话一出口,吕仲伟就愣住了。
在农村,未婚先孕是件很丢人的事,说出去女方脸上不光彩,跟着连女方的爹妈在村民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所以他们这婚有点赶鸭子上架,要不是他先把孔二狗闺女搞定,俩人还真不一定怎么着!
这事捂得严严实实的,除了至亲,别人都没告诉,他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的啊?
吕仲伟错愕的看着陈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伟,怎么回事?”孔二狗沉着脸走了过来。
“爹,他……他说他要跟你说句话。”
“哦?”孔二狗眉毛一挑,狐疑的看着陈涛。
陈涛趁着孔二狗过来的机会,赶紧上前,说了一句石破天惊差点没把吕仲伟吓趴下的话!
“狗子,我是你爹!我来看你啦!”
“恩?”
孔二狗眉毛竖立,指着陈涛鼻子道,“你说什么?!”
陈涛心理慌得不行,这一招冒充确实凶险,但毕竟开过了天眼,只要说的够真,孔二狗没有理由不相信!
而且眼下他也没别的招了!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压抑着慌乱的心跳,笑嘻嘻的说,
“狗子,小时候你脑袋让人开瓢了,我背着你去城里缝针,过西山梁的时候,天黑了,我给你讲你太爷爷进山打狍子的事,记起来了没?
还有你长大了,你亲生爹妈来咱家找你,就在咱家老院!
‘生恩不如养恩大!’狗子,想起来了不?
还没有?
你结婚前一天,我把你拉到西屋,偷偷……”
陈涛说的全是孔二狗记忆深处最深刻的片段,犹如烙印一般印在他的记忆中。本来他是压低了声音,再加上鞭炮锣鼓声,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然而即便这样,在孔二狗听来,这番话不啻是一道惊雷!
举起的巴张缓缓的落了下来,往日一幕幕涌现,这些事情很多是他和孔老汉独有的,从没和外人提起过,哪怕外人听说了,也不可能把细节说的那么清楚,甚至有的细节,如果不是陈涛说,他都要忘记了。
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是死人的魂魄付到活人身上的事,孔二狗倒不是第一次听说,在农村时常能听到谁谁谁还魂的事,没想到今天今天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看着陈涛,情绪极度激动,脸上肌肉一跳一跳的。
“你……你跟,跟我来!”
……
雅间二零一,一个很偏的小单间,陈涛坐在椅子上,孔二狗站在一旁,来回踱步,双手搓来搓去。
“你……你……你……你真是我爹?”
陈涛坐在椅子上,模仿着孔二狗记忆中他老爹的神情,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二狗子,这几年,你挺好哇?”
“好!好!好!”孔二狗瞬间泪目,努力的抿着嘴,眼泪还是流了下来。“爹!你走的太突然,儿子,儿子没看上你最后一面,儿子不孝啊!爹!呜呜呜,我的爹呀!”
孔二狗的痛哭让陈涛想起了小时候做错事,老陈安慰他的画面。
他学着孔老汉的语气说,“二狗子,哭啥嘞?没大事,别哭啦!这不好好的么?”
五十多岁的孔二狗哭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