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
书房里,高老爷正同长子高耀说着话。
“爹,牢里,刀疤托人带了信出来,行刑的日期快到了,让咱们赶快救他……”高耀站在高尚书身边道。
听着这话,高老爷沉默着,一手轻轻的敲着书桌的桌面,显然在思考着。
“爹,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不如就顺水推舟,让他被斩了也一了百了。”高耀这时又道。
“不成,他精明的很,之前我之所以能说动他对付阮家,是因为他知道阮家不倒,阮家人不会放过他,毕竟,他捞了不少,最后屎盆子却栽阮大将军的头上,阮大将军岂能饶得过他。所以他不惜以身犯险将阮家拉了下水。但这并不表示他就傻呀。之前,他已经给我传过信,如果咱们不救他,咱们的一些事情也会公布于众。到那时,可就坏了大事了。”高老爷说着,随后一拍桌子:“按着计划救他出来,不过,救出来之后,一定要掌握在手上,再不由着他胡来了……”
高老爷阴沉着脸道,他走到如今,那都是踩着别人的尸体过来的,区区一个刀疤,还想危胁他……
“爹,我明白了。”高耀点点头。
高老爷子挥了手,高耀便一下去了。
…………
转眼便是十一月中。
京城断头台,阮家包括一些牵连的人,还有刀疤在内,共十一个人头落地。
断头台阶下,颜色已变成深褐色,那腥气让人窒息。
阮家妇孺收敛了尸身后,阮家流放的人也要起程了。
此去边城,又是冬天,这一路上的苦头只怕是不小了。
清晨。
恭王府。经过一翻动荡,如今也迎来了平静,至少二房再没有别的心思了,如今,赵二爷还被五老爷子软禁在祠堂里,只怕要到过年才能出来。
马上要过年了,府里上下忙忙活活的也渐有了喜气。
阿黛今天也早早起床,昨天傍晚大哥已托人带话来了,二姐和二姐夫已到了城外十里坡,今天上午就能进城了,他们要去迎迎。
外间下着雪,自进入十一月以来,京城便是五天一场大雪,三天一场小雪的,今年的雪特别多。
赵昱带着长春从外面进来,抖落身上的雪花:“阿黛,准备出发了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好。”阿黛点点头,一边杏儿给阿黛披上斗蓬。
众人一起出了恭王府,上了马车,朝城门外去。
不一会儿就到得城门口,赵昱撑了伞,又扶了阿黛下了马车,两人便站在了城门口的拱斗之下等着。一边大嫂孟氏也在,见到阿黛同赵昱过来,连忙见礼,然后在阿黛耳边:“你大哥去迎去了,这下雪天,路上不太好早,比预计的要慢上一点。”
“嗯,我想到了。”阿黛点点头。
城门口的拱斗下有一个茶摊,正煮着热热的茶,外面进城的,若是不太急,都愿意在这里喝一碗热茶暖暖身子在再进城。
阿黛几人便在茶摊上坐下,叫了一碗暖肚汤,喝下去全身暖洋洋的。
茶座上的人不多,此时,几个商客坐在一起聊天。
“这位老哥打哪里来?”左手一个商客问右手的商客。
“姑苏。”那右手的商客道。
“姑苏,好地方啊,对了,听说姑苏出了一头千年蛇妖啊?一口能吞下百十头的生灵。”左手的商客有些好奇的问道,姑苏的千年蛇妖已传的沸沸扬扬。
“胡说八道,纯是以讹传讹,什么千年蛇妖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姑苏出了一个白娘娘,那是万家生佛,手下活人无数,许多人家里都供奉着白娘娘呢,便是过年的年画,大家也时兴挂那白蛇绕梁图,镇宅避邪的。”来自苏州的商客反驳。
“真的吗?怎么跟传闻不一样?”先前问话的商客有些置疑。
“这还有假啊,你瞧瞧我,出门都带着一副白蛇绕梁图,就图个避邪。”那来自苏州的商客见别人不信,便找开包裹,还真拿出一副白蛇绕梁图出来了。
引得众人观望。
阿黛几人听着眯着眼笑。
“是许仙和白素贞啊。”赵昱眉目疏朗的道。许仙和白素贞的故事在钱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嗯。”阿黛笑mimi的点头,比起真正的白蛇传,她所见的许仙和白素贞可就平静的多了。不过,气机飞扬之间,阿黛觉得他们还有一坎,法海也是一个执着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来了,来了。”这时,孟氏站了起来,不远处,几车马车过来,前面骑马引路的正是王成。
只说话间,马车便到了城门口停了下来,前头的马车上先下来的是安修之,紧跟着正是二姐王靛,后面马车上下来的是宁采臣,聂小倩,紧接着是颜生等人。
大多都是钱塘同文书院的学子,大家这都是凑到一起进京了。
“二姐。”阿黛一脸欢喜的上前拉着王靛的手,一段时间不见,再加上已嫁人为妻,王靛比以前可沉稳多了,看着也成熟了。
当然,在王靛的眼里,阿黛也变化很多,以前还有点小妹的样子,每天早上赖床的样子还是懒丫头。
如今那气度瞧着云淡风轻,显得十分的灵秀和脱俗,跟仙人儿似的。
“怎么样?还好吧?”王靛在阿黛耳边低语道,那眼神又示意了一下赵昱,自不用说的,问的是赵昱对阿黛怎么样。结竟赵昱在钱塘的名声不好,总是让人担心的。
“挺好。”阿黛抿着嘴笑,侧过脸却看赵昱,赵昱正好望过来,两人眼中的虽不浓烈,但醇和的情意自瞒不了一干过来人,众人都会心的笑了。
“见过夫人。”这边聂小倩上来见礼。
“聂姐姐,不用多礼。”阿黛连忙扶了扶她。
“阿黛,听说阮家倒了,阮先生什么个情况?阮秀呢?”这时,王靛悄声的问阿黛,他们一行人在路上就听说了阮家的事情。
虽说当年阮秀做的许多事情王靛并不知情,但自王靛嫁进了安家之后,一些阮秀当年做的事情,也从巧姐儿的嘴里探听出了一二,对于阮秀,王靛自没有好感。
但话又说回来,阮秀几次三番的谋划,最后反而成全了她和安修之。
对于自己的性子王靛也是清楚的,如果没有阮秀夹缠进中间,那么她或者会不甘不愿的嫁给安修之,再加上婆婆原先对她的成见,如此一来,如今那日子又岂能如现在这般的如意。
所以说,这里面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本来她以为跟阮秀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没想到阿黛进京,安修之中举,她如今也跟着进京了。
而更没想到的是,曾经在钱塘风光的阮家说倒就倒了,而且倒的如此凄惨。
“阮三先生发配边城,阮秀倒没什么,跟她娘亲带着几个弟妹在南城生活。”阿黛回道。至于阮秀有可能成为高二公子的妾室之事,阿黛倒也不急着说。
“哦。”王靛点点头。另一边,安修之拉着王成在一边低声说话,显然打听的也是阮先生的事情。
虽说阮先生对于安修之不满意,实际上已不认安修之这个学生了。但这时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阮子安可以不顾师徒情份,但安修之却不能不讲,这是大义所在。
正说着,城门口却是一阵吆喝。
“闪开,闪开,别挡着道。”城门内走出一群人来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阮三爷,阮复年等人被押解着出京。
一边进城,一边出城,就这么当头遇上了,而陪着阮三爷等人出来的还有阮三夫人和阮秀,显然是来送人的。
此时一相对,众人都愣了一下。
“见过先生,夫人。”安修之先一步上前朝着阮子安行礼道,随后是宁采臣和颜生等人,都上前一一行礼。
阮子安也曾是同文书院的先生,说起来,宁采臣和颜生也是他的学生。只不过同安修之这种正式拜师的是两样的。
阮子安现在早不是以前的风光了,不过在学生面前还及力维持着体面,这会儿挺直着腰杆冲着几人点点头:“你们这是进京准备参加会试吧?”
“是的,先生。”几人点头。
“好好努力。”阮子安说着,然后冲着解差挥了挥手,示意起程了。
“等等,先生。”安修之说着,便冲到一边的茶摊上,买了几碗热茶,端了过来道:“以茶代酒,先生一路保重,阳光总在风雨后。”
“好,好,以前是先生眼光浅薄了。”阮子安有些哽咽了连连点头,端起一碗茶,一饮而尽。
别看安修之敬的这碗酒,阮子安在京城的学生也是不少的,可阮家出事,又有哪一个来探望过他?更别说,他今日押解,除了娘子和女儿,学生之中,又有谁来相送过?
大多学生正忙着跟他划清界线呢。
倒是这安修之,一个他本就不认的学生,如今以茶代酒为他送行,做的是师徒本分。
活了四十年,到如今才算看明白一些东西。
喝完茶,阮了安将碗重重的砸在地上:“好了,茶我喝了,从此刻起,你不在是我的学生了,好自为之。”
说完,阮子安冲着解差挥了挥手:“走了。”
一边阮夫人哭倒在阮秀的怀里。
“起程喽……”解差吆喝着,一行人渐行渐远,远处,大雪之下,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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