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1 / 1)

<>夜色中的江城人民医院少了几分喧闹,多了几分静谧,一辆出租车停在门诊大楼前,贝一铭一下车扑面而来的除了夏日傍晚的热浪,还有84消毒液的味道,这味道他很熟悉,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只是他母亲不喜这样的味道,认为不吉利,不过儿子在医院工作,身上有这种味道是难免的,身为母亲只能嘱咐儿子衣服勤换、勤洗。

想到母亲贝一铭有些失落,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母亲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工作辛苦不辛苦,主家对她如何,他突然很想给母亲打个电话,但他知道母亲的手机很少开机,因为她那部手机老旧得经常关机。

想到母亲贝一铭有些惘然,心里想着一定要在年前赚到足够的钱,买车、买房让父母搬到市里来住,明年不在为自己出去打工了。

贝一铭没去五官科病房看王小慧是不是真在处置患者,没这个必要,她既然让护士打电话把自己喊来想必不会干狼来了的把戏,她到底是副主任,脸面还是要的,当着护士的面撒谎的事她还干不出来,顶多就是在处置室磨蹭,折腾自己跑一趟。

贝一铭去了门诊,开门换衣服、拿东西然后直奔内科。

相比五官科的冷清内科很是繁忙,亮如白昼的走廊里穿梭着护士、出来溜达的患者以及陪护的护工或者家属。

看到这一幕贝一铭突然有一种内科医生才是医生的感觉,自己跟他们比似乎太清闲了,值个夜班基本就是看电视、玩玩电脑,时间差不多了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就可以去找周公下棋了。

“你可来了,快跟我来,家属都急了。”一名护士发现贝一铭后立刻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

看护士这不耐烦的样子,想必已经往五官科病房打了很多电话,也等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不然不会这样。

贝一铭什么都没说跟着护士进了一间病房,里边有一种古怪的味道,贝一铭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但他可以确认的是这应该是死亡的味道。

这是个双人间,靠门的床上躺着个头发雪白的老者,面容枯槁、嘴唇青紫,带着氧气面罩急促而艰难的呼吸着,浑浊的双眼毫无神彩,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或许此时的他在回忆往事,或许他在想自己不久后要去一个怎样的世界,是天堂?还是地狱?

两张床位之间拉着天蓝色的帘子,贝一铭迈步走了过去,他又闻到血腥气,林润青带着口罩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盯着心电监护仪上的血压,并没察觉贝一铭的到来。

一男一女手拉着手焦急而担忧的看着病床上鼻口、胸襟前满是血迹的老人,这是他们的父亲。

老人眉头皱得比林润青还要紧,他紧闭双眼,枯黄色的脸上不但有血迹还有痛苦。

贝一铭扫了一眼心电监护仪,血压186/110!

这时传来脚步声,贝一铭侧头看去内科的主任杜海燕到了,她年纪在五十左右,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利索,白大衣白得仿佛新的一样,没有一点褶子,帽子、口罩、手套一样不少,她竟然还带着鞋套。

贝一铭看到杜海燕首先想到的是这人有洁癖,不然进普通病房是不会带鞋套的。

杜海燕看了看血压眉头立刻皱成一个“川”字,这时候林润青也发现主任来了,刚要说话就看到了一边的贝一铭,林润青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来的是贝一铭不是王小慧,刚才往五官科打电话的时候她是知道今天是王小慧值夜班的。

此时林润青也没时间跟贝一铭寒暄,只是冲他点点头便走到杜海燕身边压低了声音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些患者的情况。

杜海燕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侧头看向贝一铭第一句话就很不客气:“怎么来的是你?谁让你来的?你们主任那?搞什么,这样的患者你处置得了吗?出了问题谁负责?你还是你们主任?不知所谓!”

显然杜海燕认为这么重的病人,耳鼻喉科就把贝一铭这上班没几天的小年轻派来处置很不满,相当不满,甚至她肚子里已经揣了一团火,现在的耳鼻喉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是拿病人的生命当儿戏。

被人轻视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但贝一铭并不生气,谁让他年轻那?谁让他刚上班半个多月?技术、临床经验不被杜海燕信任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眼前的患者病情确实很重,血压一直降不下来,鼻腔还一直出血,血在止不住是会死人的,杜海燕着急合情合理,抱怨、发脾气也是正常的事。

在有,在医院里有一句话叫做年轻就该死,什么意思?年轻医生要干别人不乐意干的脏活、累活,要成为医院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没你发表个人意见的资格,你需要做的就是服从在服从,服从领导、主任、带教老师,说什么你都要听着,哪怕是骂你也要忍着,谁让你年轻!

杜海燕虽然不是贝一铭的顶头上司,但却是老医生,内科的主任,她就算是骂你、你也要忍着,更何况只是发发脾气,并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贝一铭有什么理由生气?他又不是刚进医院的菜鸟、愣头青,被人说一句就受不了。

“王主任有患者,走不开,就让我来了。”贝一铭实话实话,脸色平静。

患者的家属听到杜海燕的话看贝一铭的目光立刻充满了怒气,他们认为医院不重视他们,不把他们父亲的病当回事,不然也不会派来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但毕竟杜海燕在,听她说话的意思对眼前年轻医生的到来很生气,是重视他们父亲的,所以他们便没说什么。

杜海燕察觉到了家属的不满,没在继续说,冷冰冰的对贝一铭跟林润青道:“跟我出来。”

杜海燕是先出去的,林润青跟贝一铭跟在后边,快到门口的时候林润青看主任已经出去了,赶紧放慢脚步拉了下贝一铭的衣角小声道:“我不知道你会来,我以为你们主任会来,对不起,让你挨骂了!”

林润青亲自往五官科的病房打过电话,知道王小慧值夜班,她自然认为王小慧会来,谁想左等她不来,右等还是不来,最后来的是贝一铭。

林润青刚值班没多久,经验本就不足,今天突然遇到一个不管用什么办法血压都降不下来的患者,他鼻子还一直出血,林润青着急下便给杜海燕打了个电话。

结果贝一铭前脚到,杜海燕后脚就到了,一看贝一铭上来当着患者跟家属的面上来就训,一点面子都不给贝一铭留,林润青心里很过应不去。

贝一铭微微摇头道:“跟你没关系,谁让我年轻。”

到了办公室杜海燕往那一坐拿起座机就给五官科打电话,语气依旧很是不客气:“让王小慧立刻过来,告诉她在不来,患者出什么事她负全责,别跟我说她在处置患者,什么患者一个多小时了都处置不完?就算是患者病情重,需要的时间长,为什么不给早孙昌杰打电话让他来?”

说到这杜海燕冷冷的看着贝一铭道:“让一个小年轻过来,不怕出事是不是?你们五官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啪”的一声电话摔上了。

杜海燕看也不在看贝一铭,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说实话她对贝一铭没任何好感,今天医院里发生的事她已经知道了,一个不尊敬领导、带教老师,并当面顶撞的人她能有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她知道孙昌杰、王小慧是什么人,恐怕他对贝一铭的态度会更恶劣,说不得立刻就把他赶出内科。

“跟我说说患者的情况,捡重要的说,不要废话。”杜海燕这是对林润青说的,语气不善。

林润青赶紧简明扼要的说了患者的情况,杜海燕越听眉头皱得就越紧,显然患者的情况让她也感觉棘手。

办公室里很快静了下来,静得林润青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此时的她忐忑不安,刚值班没多久就出了自己处置不了的患者,以后主任还能放心让自己值班吗?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王小慧来了,一看到杜海燕王小慧立刻笑道:“不好意思杜姐,刚才有患者实在是走不开。”

杜海燕对王小慧没任何好感,但到底是同事,对方也不是贝一铭这样的小年轻,也是医院的老人了,还是个副主任,她也不好跟训贝一铭似的训王小慧,只能很冷淡道:“林润青带王主任去看患者,尽快止血。”

贝一铭也跟着去了,虽然跟王小慧撕破了脸,但他到底是耳鼻喉科的人,这时候不去,事后王小慧肯定会拿这事做文章,让贝一铭备受诟病。

半个多小时后王小慧回来了,刚摘下口罩跟杜海燕说患者的血止住了,患者家属就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喊道:“大夫我爸吐血了,您快去看看!”

家属这么一喊杜海燕在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急匆匆就往病房走,林润青紧随其后,王小慧看看贝一铭眼里满是怒色,在她看来肯定是贝一铭跟杜海燕说了什么,不然杜海燕那会如此怠慢她,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王小慧这人就是上不了台面,心胸狭窄,一遇到冷遇首先想到的肯定不是自己的错,是其他人的错,这样的人也难怪医院里的人不待见她。

现在病人吐血了王小慧自然不能走,只能不情愿的跟了过去,临走前也没忘记拿出主任的架势来颐指气使道:“聋了吗?还不过来!”

贝一铭依旧很平静,他突然发现在难有什么事能影响他的情绪,别人的冷嘲热讽也好,棘手的患者也罢,在大的事也很难让他平静的心湖泛起波澜。

贝一铭知道以前自己绝对没这么冷静,遇事他会慌会急,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自打得到阿洛斯尔的实验室后他变得非常冷静,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阿洛斯尔认为人在遇事的时候慌乱、紧张、忐忑、恐惧是丑陋的,所以这些负面情绪被当作丑陋吸取了。

来到病房杜海燕正让林润青联系检验科要血浆,因为患者的血压出现了下降,但绝对不是因为降压药物,而是因为失血过多,血氧也从一开始的90多掉到了现在的60多,现在必须输血。

老人的病床升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上,此时他胸口的被褥上有大片的血迹,并且他还不停的咳嗽,每咳嗽一口便吐出一口血,家属放在他跟前的便盆里已经有了不少的暗红色血液。

“王主任患者不是吐血,是鼻腔中的血流入了咽腔,从新止血吧。”杜海燕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患者吐血是因为止血不彻底,王小慧塞入患者鼻腔中的凡士林油纱条根本就没压住出血点。

杜海燕很不满,甚至很愤怒,在她看来王小慧就是个废物,干了这么多年的耳鼻喉科,竟然鼻腔填塞的技术如此粗糙,凡士林油纱条草草往鼻腔里一塞,压没压住出血点都不管,你是在骗患者还是在骗自己?

但当着患者跟家属的面杜海燕给她留了面子,并没说出来,她也是怕家属听到后闹起来,那可就更麻烦了。

王小慧一听就慌了,手忙脚乱的戴口罩、帽子、手套开始忙活,王小慧这人绝对不是个聪明人,更不是个勤奋的人,不然在耳鼻喉科干了将近二十年怎么连个鼻衄都处置不好?

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凡士林油纱条一条条的被王小慧拽出来,她的手有些颤抖,接下来就是重新填塞,连患者家属都看得出来王小慧的填塞动作生硬、粗糙,简直就是胡乱往里边塞,也不管顺顺、位置。

杜海燕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点了,就在这时王小慧完成了鼻腔填塞,放下镊子长出一口气道:“好了,止住了。”

她话音刚落患者接连吐出两口血,随即就是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咳嗽后就要吐出一口血。

杜海燕终于爆发了,怒道:“王小慧你现在立刻、马上给孙昌杰打电话,让他五分钟内到医院。”

任谁都看得出来王小慧的二次填塞依旧是糊弄人,根本就没压到出血点,她做的只是把患者鼻腔里塞满凡士林油纱条,仅此而已。

“给老孙打、打电话?”王小慧额头上的汗下来了,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今天她把贝一铭弄来医院出急诊事先跟孙昌杰联系过,让他关机,现在打过去也是关机,孙昌杰家又没座机,这年头座机已经是个稀罕物了,给孙昌杰的老婆打?王小慧不知道号,就算知道,她也不敢打,半个多月前她刚被孙昌杰的老婆在医院里痛打一顿。

杜海燕眼睛眯成一条缝,熟悉她的林润青心一下就悬了起来,她太了解自己这老师了,每当她眼睛眯起的时候那肯定是气坏了,接下来肯定是狂风暴雨。

王小慧也察觉到杜海燕真的急了,她突然对贝一铭咆哮道:“贝一铭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给孙主任打电话?来科里这么长时间连个鼻衄你都处置不了,你还能干什么?明天你不用来了,那来的滚那去。”

面对王小慧的倒打一耙贝一铭依旧面色平静,拿出手机打给孙昌杰,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后他打开了免提,这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家属终于爆发了大喊道:“你们这是什么医院?来一个不行,又来一个还不行,折腾我爸玩那是吧?你们等着,我找你们院长去。”

贝一铭叹口气上前一步道:“您先等等,我试试!”

“你?滚一边去,用特么的不着!”家属一把推开贝一铭迈开大步向外边走去。

杜海燕咆哮道:“王小慧你们耳鼻喉科真行,立刻、马上把孙昌杰给我找来。”

王小慧抿着嘴唇一脸的苦相那还有刚才骂贝一铭的威风劲?结结巴巴道:“可、可老孙关、关机了。”

杜海燕一摆手语气冷冽道:“你别给我说这个,你去跟院长说去。”

趁着他们争吵的时候贝一铭已经手脚麻利的把患者鼻腔里的凡士林油纱条都扯了出来,林润青看到这一幕立刻急了,小声道:“你干什么?别动。”

王小慧都止不住血,贝一铭这刚来半个多月的小年轻那能止住血?家属已经急了去找院领导,你还动手,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那吗?一会院领导来了你能好得了?

贝一铭没有抬头,更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他弯下腰用手不断调整着额镜,借助床头灯的光线调整好角度,让他可以看到老人的鼻腔,但出血量太大,放眼看去除了血还是血,一时间根本就找不到出血点,但贝一铭并没急躁,依旧耐心的仔细观察着。

贝一铭用镊子从棉球上揪下一小快塞进鼻腔,一下下沾血,他突然把镊子从鼻腔里抽出来,扔掉那块变成了血红色的棉球,夹起凡士林油纱条就塞了进去。

这时候杜海燕发现了他的动作,怒道:“你在干什么?谁让你动手的?给我站一边去。”

贝一铭没抬头,用很平静而自信的声音道:“我找到出血点了。”说完又夹起了一条凡士林油纱条塞了进去。

贝一铭的塞凡士林油纱条的手法明显跟王小慧不同,说不上多熟练,但绝不生疏、粗糙,很细致很有章法。

杜海燕看到他的动作没在说话,王小慧却急了,大喊大叫道:“贝一铭谁让你动手的?出了事你承担得起吗?你给滚一边去!”

贝一铭根本就不搭理她,一条又一条凡士林油纱条被他细致的塞入鼻腔,一条压着一条很整齐。

杜海燕突然道:“别叫了,让他试试。”

杜海燕不是耳鼻喉科的人,从没做过前鼻孔填塞术,但她看过,最起码看过王小慧的填塞手法,现在又看到了贝一铭的填塞手法,两者对比,王小慧活了这么多年简直就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在耳鼻喉科干了这多年,填塞手法却不如一个刚进他们科半个多月的年轻医生。

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家属去找院领导,孙昌杰联系不上,王小慧指望不上,如果院领导来了看血还没止住这事就麻烦了,现在贝一铭填塞手法虽然不熟练,但是很细致、很有章法,比王小慧强得太多,不如就让他试试。

很快双侧鼻腔里塞满了凡士林油纱条,贝一铭放下镊子站直了身体静静的看着老者。

老者接连被折腾了三次,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贝一铭一停下他又吐出一口血,杜海燕的心一下悬了起来,这要是在止不住血大家谁也别想好过了。

王小慧不屑的撇撇嘴,根本就不相信贝一铭能止住血,因为她都止不住。

林润青担忧的看着贝一铭,心说:“你逞什么能?本来没你什么事,是王小慧止不住血,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领导来了说也是说她,现在到好,你非逞能,这要是还止不住血你就等着被领导骂吧。”

老人咳嗽第二声的时候吐出来的东西血色明显淡了很多,第三声、第四声,到第五声咳嗽后老人吐出来的东西已经只有淡淡的血丝,血……止住了。

杜海燕看到这一幕长出一口气,赞赏的看看贝一铭轻声道:“不错!”

王小慧瞪圆了双眼一副见鬼的样子,他竟然止住了血?

林润青不敢相信的看看患者又看看贝一铭,他把血止住了?

贝一铭面色依旧平静,一样样的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冲杜海燕、林润青点点头就要走,血止住了,这里不需要他了。

但谁想杜海燕道:“贝一铭是吧,你先等等,患者的血压还没降下去,一会输血浆,血压肯定要回升,没准还会出血,到时候用得上你。”

这时候家属带着值夜班的院领导进来了,王国庆眉头紧锁,一进来就道:“血止住没有?”

王小慧一看到副院长立刻笑道:“止住了,我给止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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