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将军,德总管神色不屑,一声冷哼。“哼!看你梅家还能嚣狂多久……”
寝宫,烛光****燃亮。婢女们**罢烛火,躬身退出。席撒抓了小楚国地势图上塌,观察半响,心中仍难决定从王都派遣多少救兵往楚东。倘若不派,梅薪必然起疑,唯恐进退皆死之下,极可能投降东合。那不是他所乐见。
思想间,无意中触碰被褥里的人,恍然激起她存在,不由叹息。“傀儡虽乖巧,却不能议事,可惜,可惜。”一段日子不曾如此孤单,这时竟他感到不太习惯。孤身漂泊游走的人必须做些事情才能充实,或是兴致于景观风人情,或是行侠仗义救助他人。
所以席撒过去独自做外出买卖间隙总会做些助人好事,不为善心,只为寻事。但善事总没太多,坏事则随时可做,没买卖做又碰不到善事可为时,他就专门作恶。此刻身处小楚王宫,身负使命,束缚的他无恶可做。大骂欺凌婢女太监根本无趣,因为对方根本不会反抗。
‘难怪自顾多荒诞无稽君王,这等后宫之中,除歌舞,听官员阿谀奉承,与妃嫔床底寻欢,还能做得什么?’席撒感到烦闷,兵一事无有头绪,也不能随便乱派一数。消耗东合与小楚兵力,就在此地。
不能成功削弱压制左右将军,他就只能把小楚王一直当下去,东合国兵力不大量耗损,必不会绝望。绝望才能让东合寻求希望,才能让他们放弃抵抗,屈膝投降。红烛泪垂尽,光亮渐弱时,婢女又至,席撒命将残烛收走,倒下入睡。
东合国大军跨过河岸,穿过被大火烧成焦黑的十里大地,一路追击,歼敌过万,只追到山原扎营对峙。楚东城军损失惨重,被大火烧死两万,受伤被俘过万,撤退中被追击歼灭过万,梅薪途中遇伏,亏得二子与众将舍命相救才侥幸逃出龙兽巨足践踏。
但他二子,再没有回来。任他久经风浪,遭此双重打击,也禁不住营中哀叹大事去矣!
与小楚交战数年以来,东合国获大胜,山原前营地,当夜喝酒食肉,大肆欢庆。王之门龙骑被东合军将欢呼爱戴,尤其孤身飞龙勇冲箭矢雨林的阿九,耳中只闻东合兵将赞美歌颂,夸的她晕晕乎乎,如饮三斤烈酒下肚。
冲锋放火的过程,再她加工下成一套完美说辞,一便又一遍的在军将热切要求下述说,熟的她已能倒背如流。
“当时敌将神射手连珠快箭射来,浓烟之中目不能视,幸亏自幼修炼听风辨位神通,千钧一之际,御剑术出手,一连三十七波夺命飞箭全被飞仙宝剑击落……飞过小楚中军头**上空时,那更危险,也就我才貌无双大将军才能临危不惧,听觉乱箭密不透风射到,驾龙九连翻旋,移形换位才得以无损避过……
九连翻旋骑技为何?你们想,人龙半空,高翻旋一次都不易做到,翻旋中快移位更属非同寻常的飞龙骑技,九连翻旋也只有当今天下最强大的飞龙骑兵才能办到……”
阳天经过听到,暗自摇头冷笑,见东合军将听的入神,不是起哄夸耀,更觉可笑。阿九哪里会什么九连翻旋,能凌空驾飞龙慢慢翻旋九次都是奇迹。更别说什么凌空移形换位,阿九只曾听席撒提及有此神妙绝技而已。至于听风辨位连挡三十七波飞箭在北撒族里根本只有席撒能够办到,也不可能在骑兽背上,做到人龙尽皆照应周全。
他独回大帐,想到日后变故,不由暗自唏嘘。帐门忽被只金甲细手掀开,东合王那张恬静温雅的脸,被烛火清晰分明的映照入阳天眼眸。他不由心中暗叹。“见北撒独入大帐便跟来,未及招呼贸然闯入,失礼了。”
阳天哪里能怪她,请她坐下。这是一张根本不该出现战场的脸,一个根本不该登上王座的人。多愁善感,多情的近乎懦弱的个性。偏偏造化弄人,无可选择。从当日袭击小楚王带领兵马后见面,她这个东合王就对暂时充当北撒的艳阳天情有独钟。
谁能想想堂堂一国女王,初见艳阳天时竟失神掉落手中兵器的模样?之后的温柔关切,频频求见,真是笨蛋都明白东合王的心思。阳天因此听说她许多心事,庶出,自幼虽母田园耕织度日,其母生性温柔善良,对她心性影响极大。
半年前忽被人找上,在惊愕无措中继任为王。手中几无实权,活脱脱一个权臣供奉的傀儡君王,但她对此毫不在意,别说是设法夺权的念头没有,半分决断政务的主意都没有。与外间传闻半**不符,他根本不知道那些荒谬说法怎么能传开。
阳天原本对她没有多少好感,碍于颜面没有推诿相见,一次闲谈中,忍不住问她对于自身处境有何想法时,听她说了一翻话,不知为何忽然改观,至少不再对她的来访厌烦。
“宫里人以及王妹都总说,朝臣把权,混乱朝纲。可是我觉得,所以继承王位只因为需要一个王室血统安定民心,维持正统。我的价值,以及最能为东合国做的贡献仅止于此。”
席撒从双玲珑出得知东合王与他的事情后,通了几回书信,最后说,这是个机会,对东合和北撒族都有利的机会。阳天记得信里一句话,为此骂了席撒一刻钟卑鄙无耻。“她能为东合国安定心甘情愿当一个莫名其妙的傀儡王,也必然愿意为这个理由投降,尤其是你如此说。”
阳天认为此事太过卑鄙,但阿九多次用古怪眼神看他,他能读出目光中的言语。‘要为一个女人,抛弃大伙的将来么?’他当然更做不出这么愚蠢的事情,后来他想通了,即使拒绝这么做。席撒也总有办法让东合灭国,但能相对和平减少流血的解决,对东合国民众是好事,对东合王也是好事。
道理虽然如此,每次看到东合王凝视他的信任和期望眼神时,仍旧感到良心不安。
“如果不是你,东合国不会有今日,这全是北撒的功劳。”阳天面对她极少说话,这些夸赞听在耳中,也无法愉快。第一他不是北撒,第二他不是在帮助东合国。夜色已深,帐外军将都已散去回帐。
东合王终于起身,含笑告辞。阳天一直听她说话,自喝闷酒,早有几分醉意,此刻看她脸上流露的依依不舍之情,忽然抑制不住内心冲动。“留下!”东合王有些吃惊的停步,注视着他冷峻严肃的面容,脸色泛起红晕,有些紧张的回身轻轻坐下。
“本王有话必须对你说个清楚明白。”
东合王下意识的攥紧拳头,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启唇答话。“北撒有话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