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阁内,灵犀听到永安帝所说的话不由得心中一惊。
此时才巳时四刻刚过还不到五刻的时间,按理说永安帝下朝也没多一会儿呢,居然这么快就得到她的确切消息了。
来不急细想,灵犀忙从竹榻上站起来,想给永安帝请安。
永安帝却已经两步跨到了灵犀的身侧,按住灵犀微起的身子,笑道,“不用多礼,你就这样歪着。”
说着回头问站起身立在一侧的王太医,道,“王太医,皇贵妃腹中的龙嗣可好?”
王太医被永安帝问得神色一愣,扫了眼灵犀的脸色后,对着永安帝跪下来,道,“回皇上的话,皇贵妃的身子无碍,只是这几日天热,着了暑气而已。至于皇嗣,”王太医抬头看了眼永安帝的脸色,继续道,“皇贵妃并未怀孕……”
永安帝脸上的喜色慢慢淡化,他看着王太医道,“王太医,皇贵妃从早起便呕吐不止,你确定她没有受孕?”
“微臣虽然不主妇科,可这喜脉还是切得出来的。”王太医直视永安帝的眼睛,道,“皇上,皇贵妃的脉相略急,乃是近来天气闷热,着了暑气所至。至于喜脉,的确是没有的。”
灵犀看着永安帝脸上的笑容由有变没,起身福在了永安帝的身侧,脸色苍白的道,“皇上,臣妾无能,臣妾让您失望了。”
永安帝将目光落在灵犀的身上,伸手将灵犀扶了起来,轻叹后道,“不怪你,是朕心急了。”
灵犀借着永安帝的力气站起身,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感,歉意的一笑,“为皇上诞育子嗣,本就是臣妾……”
永安帝握住灵犀的手,拉着灵犀在竹榻上坐下,道,“你给了朕十全十美,朕很知足。”
灵犀挑起嘴角笑了,可不知为什么,心底还是慌慌的。她水目流离间看了一眼王太医,将眼色递了过去。
王太医低头想了会,对永安帝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事要回禀皇上。”
永安帝转过头看王太医,道,“你说。”
“皇上,皇贵妃去年诞下双生子后本元大伤。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身子却还未恢复……”王太医看着永安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措词,道,“在身子未恢复前,只怕娘娘就是受孕怀了龙嗣,最后也是……”
“最后会怎样?”永安帝挑眉问道。
“最后……”王太医看着永安帝,语速略快的道,“最后也很难诞下。不过若微臣开了方子给皇贵妃好好的调养身子,多则一年,少则半载,皇贵妃娘娘的身子便可恢复,到那时,才是皇贵妃受孕的最佳时机。”王太医一笑,道,“就是再为皇上诞下一对双生子,也不无可能……”
将话说完后,王太医又将头低了下去,不去看永安帝的脸色。
灵犀不敢说话,此时她说什么都可能是错的,所以只将头微微的低下,用小手攥着自己的裙摆。
永安帝并没有考虑很久,他看着灵犀的侧脸,对王太医笑道,“龙嗣固然重要,可皇贵妃的身子更重要。王太医看如何调理适宜便如何调理。不管是用一年的时间,还是用两年的时间,定要将皇贵妃的身子调理好……”
灵犀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再次站起来对永安帝福下,低声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王太医亦是松了口气,抬头对永安帝笑道,“臣一定竭尽所能给皇贵妃调理身子,让皇贵妃尽快恢复。”
永安帝扶起灵犀,轻拍了拍灵犀的手,笑道,“既是病了,那便好好的调养身子。朕若是在这里陪你,只怕你也是净不下心养病。朕先回紫宸殿,晚些再来看你。”
灵犀微微点头,对永安帝再次福身,道,“臣妾恭送皇上。”
永安帝离开后,灵犀一下子坐在竹榻上,止不住心底的恶心,抱着痰盂大吐了起来。
待她漱完口后,脸上已无一丝血色,只觉得后背被汗水打湿,手脚冷凉。
王太医从地上站起来,对灵犀笑道,“皇贵妃娘娘,微臣看得出皇上是真心疼娘娘,娘娘好福气,这样的恩宠在后宫中可算是独一份儿。”
灵犀扯起嘴角苍白一笑,没有往下接话。
她自是知道永安帝能同意她避孕养身已是天大的恩典,可她就是抑制不住心底升起的惧意。
所谓伴君如伴虎,说的大致便是如此。
不管永安帝对灵犀如何的好,灵犀都忘不了永安帝身为君王之尊,而且喜怒无常。
王太医走后,灵犀坐在竹榻上,面无表情的对荷叶道,“你去将知秋知月周安几人都叫进来,还有小德子和含玉……”
荷叶点了点头,出去将几人都叫了进来。
灵犀脸色还是苍白,她抬眸扫了几人一眼,道,“今日这事你们怎么看。”
小德子,荷叶,含玉跟着灵犀的时间最久,自然明白灵犀问的是什么意思。
知月,知秋,周安虽然跟在灵犀的身侧才半年,可以前毕竟是太孝和太皇太后身前侍候的,微微一想便也明白灵犀问的是什么了。
知月看了眼灵犀的脸色,首先站出来道,“奴婢听了娘娘的吩咐,只告诉了周安说您不舒服,别的什么都没说。”
周安站出来,低头道,“听回话的小太监说,菁嫔,沁嫔,晴嫔倒是都问娘娘怎么个不舒服法。可知月给奴才传话的时候也未明说,所以奴才也未对那些去传话的小太监说……”
灵犀微微点头,将目光看向了知秋。
知秋站出来,道,“奴婢去给德公公传话的时候,只有德公公一个人在回廊上站着,并未见到别人。”
“那会子的确就奴才一个人在回廊上。”小德子弯腰回道,“去太医院请王太医,是奴才亲自去的,一路上也未与别人说过。到了太医院,王太医问娘娘的症状奴才也是说的不知。”
“娘娘。”含玉在一侧道,“您那会儿子用膳的时候,有不少小宫女侍候在侧,会不会是她们出去乱说了?”
“还有娘娘晨起时进到寝殿中的侍候娘娘的小宫女,她们也是看到娘娘呕吐的……”荷叶道。
灵犀将身子靠在绣枕上,沉着脸色,道,“你们去将这事查清楚了。看看是哪一个宫女这般的多嘴,竟是这么快便将消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
六个人对灵犀齐齐称了声是。
周安小德子等人退下后,荷叶走到灵犀身侧,轻声道,“娘娘,此事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大。您万不能因这事生气,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灵犀抬眸看了荷叶一眼,道,“我不生气,只是这殿中的宫人越来越杂,实在是心中不安。”
“娘娘如今身为皇贵妃,身侧侍候的宫人就有十二名之多。十皇子十公主身侧的宫人,宫人的数量都是按了嫡公主嫡皇子的规格配置的。再加上太子,太子身侧的宫人更是多,与娘娘不相上下。”荷叶坐在竹榻上的小几上,轻轻的给灵犀揉腿,“这还要说五皇子和五公主不在落雪阁内,而是住在别处,不然只怕落雪阁内更是人满为患……”
“是啊……”灵犀一叹,道,“人多地方小。这灵研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荷叶闻言笑了,道,“娘娘,若是灵研殿修建好了,您也是住不下的。您现在居在永寿宫,永寿宫内有许多的空置楼阁去给五皇子和五公主居住。可若您回了灵研殿,那五公主和五皇子可就要与您都挤在灵研殿内了。到那时,只怕地方会更小……”
灵犀闻言苦了脸,对荷叶道,“谁让我养的孩子最多……”神色一顿,灵犀看着荷叶笑了,“我真笨,我往灵研殿搬什么啊?这永寿宫是孝和太皇太后的故居,就算我不住,别人妃嫔也住不进来。我倒不如同皇上请了旨,就在这永寿宫中住了。这宫中这么殿宇,还住不开我们娘五个了?”
“法子倒是法子……”荷叶笑道,“只是委屈了娘娘不能住主殿,只能在偏殿中居住。”
正说着,小德子和含玉从外面走了进来。
含玉手中端着一个朱红色的托盘,托盘上是一碗温热的汤药。
小德子的身后则是带着一个神色紧张的小宫女。
荷叶见状从矮几上站起来,站在了灵犀的一侧。
小德子对灵犀行了一礼后,道,“娘娘,这小宫女叫落香,是殿内的三等宫女,平日里侍候您的饮食的。”
落香跪在地上,对灵犀磕了一个头,道,“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一股香气迎面袭来,灵犀拿棉帕捂着口鼻一连打了个两喷嚏,揉揉鼻子后对落香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落香闻了下自己身上,怯怯的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听德公公说娘娘要见奴婢,奴婢便寻了个荷包带在了身上。奴婢平日侍候着娘娘的饮食,是不能用胭脂水粉的……”
荷叶见灵犀又要打喷嚏,对落香道,“你往后退一退,那荷包摘了吧。”
落香忙跪着往后退了几步,将身上的荷包摘了下来却不知要往哪里放。
含玉正好将药碗放下,便走到落香的身侧道,“你将那那荷包给我吧,我帮你拿出去。”
落香犹豫了一下,可还是将荷包放到了含玉的手中。
含玉出去后,灵犀问落香道,“落香,虽说你是三等的宫女,可平日里做差事也算是拔尖的了。本宫与你说话不绕圈子,只问你,今日可是你到紫宸殿中去通禀了皇上本宫有孕的事?”
落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她想抬头看灵犀的脸色,却被荷叶一眼瞪了回去。
小德子皱着眉头,声音略有不耐的道,“不用想了,永寿宫到太和宫之间又不止你一个人走……”
落香见辩无可辩,一个头磕在地上,道,“娘娘,是奴婢去的紫宸殿。可,可奴婢觉得这是个喜事,自是要通禀……”
“你是想去讨赏吧!”荷叶怒喝道:“太医还未确诊,你献的哪门子殷勤!若今日皇上因此事迁怒于娘娘,你担当得起吗?!”
落香被荷叶一吓,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泣道,“娘娘,奴婢不是有心的,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灵犀看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落香,淡淡的出声,“你今日是好心办了错事,本宫念你平日里用心侍候本宫的份上,不深究。可你这急性子也要改一改了,若再这样毛毛燥燥的,本宫定不轻饶!”
灵犀给荷叶使了个眼色,荷叶对落香一声冷喝,道,“还不下去用心当差,若再出错,即便是娘娘容得了你,我也容不了你!”
落香被荷叶吓得打了个激灵,对灵犀磕了个头后退下去了。
小德子看不明白了,他问灵犀道,“娘娘,还留着她做什么?这样的耍尖卖快,日后还不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呢。”
“急什么。”灵犀将温热了的药汁喝下,吸了下鼻子后道,“她到皇上面前那样的胡言乱语,皇上还容得下她吗?既是注定要死的,倒不如让皇上去做,我也好落得一个宽待宫人的贤名。”
“娘娘本就宽待宫人,这是宫里人人知晓的。”荷叶笑道。
含玉从外走进来,手里拿着落香摘下的那个荷包,脸色微白的对灵犀道:“娘娘,这荷包奴婢打开来看了看,里面除去装了晒干的百合花瓣外,竟是装了不少的一品红。娘娘,一品红可是落胎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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