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笑道:“你知道就好。我来一趟也算不了什么,行了,今天既然来,以前的事就不追究了,起来吧。”
张延龄脸露喜色,爬起来躬身道:“那臣就斗胆求太子赏个恩典。”
“说吧。”小朱喝一口酒说道。张鹤林在旁边急忙站起给他斟酒笑道:“太子有所不知,那日进宫,我们兄弟有幸得见太子的新鲜玩意儿,心中真是抛却不下,今日斗胆求太子开恩,容我兄弟能为太子那个球队尽些绵薄之力,不知太子可肯赐这个面子?”
“嗯,尽力?说来听听。”
“我们兄弟虽然小门小户,却也知道太子要做这项大事靡费甚多,宫中规矩又诸多牵绊,因此斗胆,想奉上三万银子,聊做太子演练之资。求太子成全!”
张鹤龄和张延龄真是伏低做小,跪在地上求着朱厚照收钱。
朱厚照心里一阵激动,心说他娘的还真阔气,一出手就是三万,还怕不够。老子跟牟斌磨了半天牙也才弄到五千,看来今后没事儿就该多打你们几顿,什么都有了。
心里这么想,迅速盘算一下,觉得挺划算的,正要张嘴答应下来,冷不丁发现站在左边的高凤面无表情,右边的张永却喜不自禁。心中一动,脸上便淡了下来:“这个,怎么好意思呢?”
两兄弟急忙一起跪下:“求太子开恩赏脸,让臣等也讨些光荣!”
朱厚照点头沉吟道:“你们喜欢足球篮球倒是件好事儿,不过这银子么——”说到这里,两兄弟心中一喜,心道这小子顶多说两句客气话推辞一下,这就要上钩了也!
谁知小朱闭上眼睛停了半晌,话锋一转说道:“银子还是不能收。”
此言一出,张家兄弟二人满脸呆萌,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这么多钱竟然不要,他傻了吧?
他俩可没察觉,小朱说出这句话,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啊,两只手互相掐着,虎口都出血了。话说这么一大笔横财谁不喜欢?可是当他看到高凤的表情时,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那个县长老爸来,啥钱都敢收,什么事都敢办。生生让他鄙视了好多年。
事到如今,难道自己堂堂一个太子,也要学那些贪官污吏么?他闭上眼睛权衡好久,终于忍住这个**,断然拒绝。
只见他微微一笑:“收了你们的钱,那就是拿人手短了。以后你哥俩要在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难道就要本宫给你们遮掩不成?”他是太子,当着对方的面这么说话,一点心理负担都木有。却把张氏兄弟生生逼得满头大汗,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嘛!只好趴在地上颤声说道:“臣等不敢,臣等不敢!”
“不敢就好,本宫来一趟,是念在皇亲的份上,又是你建昌候诚心悔过。但若再存什么侥幸之心,意图迷惑本宫,那就乘早死了这份心思!”
他越说越是凌厉,让张家兄弟措手不及无言以对。只好双腿颤抖着低声答应。
“不过,说起那个球队,也还可以商量,这么招吧,本宫原也跟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说好了,让他挑些人来跟着练一练。这会正好,你们家也有的是人,不妨也集些人马,咱们好生办他几支球队,到时候大家比试,岂不热闹?”
张氏兄弟勉强扯着嘴角,装出一副大喜的样子笑道:“要是能这样,那也是我们的福气了!”
“只是有个难处,你们是不能随意进宫的,何况下人,更加不行。呃对了,那天我看到太液池对面有个兔儿山,挺开阔的,回头本宫把那边整理出来,弄一两个球场,到时候特批你家可以进场,跟他们切磋技艺。”
“行、行,一切都听太子吩咐!”张氏兄弟满口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就尴尬了许多,本来按照孙无忌的构思,假若小朱拿了钱,接下来便是进一步引诱,后面还安排了双陆、歌舞等。已经安排下数个绝色女子,纤衣薄纱,一会儿专门服侍太子玩乐,最好是能就地入幕,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可第一步就已经走不下去,后面的哪里还敢拿出来?只好陪着笑脸,胡乱吃了一回酒了事。临送朱厚照出门的时候,张家兄弟按照孙无忌建议准备下的一尊三尺须弥座羊脂白玉文殊菩萨坐像,一本智永和尚《千字文》真迹,竟被吓得生生忘了献上。等回去一看,礼物还在,悔得捣胸顿足,追之不及。
合着人家太子来一回,白白赏赐了许多礼物,他们家一件回礼都没有,这是拉关系呢还是占便宜啊?
等晚上出了张家,坐在轿子上,有些微醺的朱厚照笑道:“这兄弟俩还真有些意思,很懂本宫的心思啊,妥妥地就送了三万两银子。”想起那三万银子,虽然辞得肉痛,也难免嘴上**一下。
“那太子怎么不要啊?”张永一针见血,满脸痛苦说道,他可比小朱更心疼。
“唉,刚才大伴那副模样,我好意思要么?”小朱回想起刚才高凤的表情,忍不住叹气。
高凤跟在轿子一侧不疾不徐地走着,淡淡说道:“老奴有何胆子,敢阻了太子的财路。只是刚才太子自己也说了,拿了他家的钱,就是拿人手短。太子自己圣明,可不关老奴的事。”
小朱在轿子里点头认同:“不错,不过也是你老人家一脸死相提醒我的,算你一场功劳。张永,以后跟大伴学着点,别有奶就是娘听见没有?我猜他家勾搭不上我,多半会在你们身上下功夫,有没有这定力,就看你自己了!”
张永赶紧猫腰答应:“放心吧太子,奴才们还知道轻重,绝不敢给太子你脸上抹黑的。”说完心道,老子拒腐蚀是没什么问题,要是刘瑾那货,就说不好了。要不要把这个精神传达一下呢?
回到宫里,小朱的规划就全面铺开了,两个足球场,两个篮球场,周围还要修更衣室,修茅房,还要弄吃饭的食堂,最后还须有队员休息的地方。全都要在兔儿山那边张罗起来。
他去求父皇朱佑樘,只说自己觉得天天在内宫操练球队,目前勉强可以,但时间长了,不太方便。一是动静太大,吵吵闹闹的让人议论,二是场地还是有些限制,自己的计划是想把这项运动普及普及,光是皇家玩闹也没什么意思,多有几个球队参加就比较好了。而且才去了建昌候家回来,他们兄弟也喜欢这玩意儿,想着才把他抽打了一顿,好歹该给些面子,所以想要下这地方,把后苑的球队移出去,便利许多。
朱佑樘听了半天,说了一句:“钱呢?”
“钱儿臣自己会凑,反正不让内帑出就是了。”小朱胸脯拍的砰砰响。
朱佑樘早知道这小子跟牟斌私底下的勾当,本来不想答应。可他更知道昨天小朱去张家兄弟家里赴宴的表现,特别满意。这孩子可不是随便谁的钱都要的,有立场,有原则,还有头脑,嗯,能放心!
想到这里,朱厚照他老子大笔一挥,就把兔儿山那一大片闲置的土地批给了他。还手谕工部营缮司,特派匠作、工人听东宫调遣,不过,钱由东宫出,有就干,没有就别干。
小朱拿着这道手谕,哭笑不得,这老头真是又抠又大方,你写这么清楚干啥啊?手指头露个缝会死啊?
不过回头想想,这不就是父子间的一点小乐趣呗。
这么一弄,动静就大了,太液池畔,成天一副大会战的样子,京城大多民夫工匠齐聚兔儿山,每天推土平整,丈量划线,弄得不亦乐乎。
也是他心急,兔儿山操场还没完全搞好呢,他就催着牟斌把锦衣卫队员也挑选好了,这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场地训练,无奈,只好先让他们跟太监队挤一挤,在后苑马场搞入门训练。
朱厚照以为得了父皇的恩准,天下太平。谁知左都御史戴珊已经瞄上了,他就去找了张升:“部堂,你不是说太子如何如何英明天纵,睿智过人吗?这不像话啊,怎么越闹越乱了?”
张升也被问得莫名其妙:“又怎么了?”
戴珊把自己了解到的小道消息一说,张升也奇道:“前些日子他不是还挺明白的嘛?难道是最少无毛办事不牢?等我问问他去。”
戴珊把他叫住:“部堂,你去问他,得搞清楚一件事儿,搞这么大动静,他钱是哪儿来的?”
张升心中一凛,是得问问。这要是从内帑拨付银子,那可不行。
等到讲读当值那天,张升开门见山直接就问朱厚照:“近来太子把整个兔儿山都围了起来,听说是要建什么球场,不知有没有?”
“有啊张先生,怎么了?”小朱笑呵呵地回答。他自觉又没犯什么错。
“那敢问太子,这是谁准的,要花多少钱,这些钱又是哪儿来的?”张升双眼直视太子爷。
小朱一听,心里直呼太爽啊,幸亏老子那天没收张家兄弟的钱,要不然真说不清楚了。现在么,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