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恩的话墨玉听多了,基本上是从小就开始听,早就免疫了。
叩谢是很寻常的事情,对于墨玉来说。而叩谢是报姓名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可是墨玉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掀开了车帘。
这是一种很壮观的场景,虽然他们只有五个人,可是当他们整齐的报上姓名磕头道谢,却还是让商队的护卫们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整整齐齐跪成一排朝她磕头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一愣。有一种感觉告诉她,面前这些,和以前跪她的人是一样的,不是姿态,而是身份。
“起来吧。”鬼使神差一般,墨玉便说出来这样一句话,手虚抬了一下,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们。
黎明朗几人有些愣神,他们想,他们的猜测是真的,她真的是久处上位的人。
车帘被放下,墨玉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离去吧。”
刚刚那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还萦绕在商队的每个人心头,没有人谈论刚刚那寻常又不同寻常的一幕,十分默契的将那一幕从脑中挖掉,因为心里有一个直觉告诉他们,这不是他们该看的。
黎明朗五人没有带什么东西,有两个人又是骑马的,所以他们很快就把商队甩在了后面。
王管事没有去打扰墨玉休息,继续指挥着车队往前而去,今天还要在下一个镇落脚。
一路上都很安静,墨玉在马车上休息,闭着眼睛静静的想着离开车队应该用什么办法前行。最后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放弃白雪,越里锦州府越近,墨玉就越能感觉到路上的官兵防查之严。只怕能坐在白雪身上进了锦州府,也不能安全降落吧,中原并不是每个城池间都没有人的。
“墨姑娘,到东商镇了。”马车没有停下来,但是耳边已经能听到逐渐多起来的人声了。
“嗯,我知道了。”墨玉睁开眼,拿起桌上的茶点吃着,等到了客栈,茶点也正好吃完了。
王管事迎墨玉下了马车,恭敬的将她送上楼,“姑娘先洗漱一下,咱们要在这镇上休整一番,有一些货物也需要在这里脱手,后日再出发。”
“不用等我了。”墨玉转过身,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她对上王管事诧异的脸,“我不和你们继续走了,明日一早我会离开车队。”
“姑娘……”王管事,一急,想要劝解墨玉,可是却找不到理由。外面危险?她功夫比车队的护卫们好不知道多少。一个人行路太辛苦?她曾经说过她一个人走了一个月的路。
“没有理由可以挽留我。”墨玉将手擦干了,淡淡的说道:“我要避开官兵,安金镇上的事情指不定会惹来麻烦,商队的目标太大了,而且你们会因为我有危险。”
王管事隐隐猜到墨玉的身份不简单,但是没想到她会如实的道出他的怀疑。如果真的是贵胄子女,为什么身边没有人伺候?又为什么当初要避开太守府的追捕,躲在叶府那么多天?是了,如果不是犯了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举动?
“姑娘身上可还有钱?”王管事关切的问道。
“你忘了?叶家的半数家产都是我的。”墨玉笑着朝内室走去,“我要沐浴了,你出去吧,晚饭好了叫我。”
王管事一愣,是啊,他都忘记了,墨姑娘可是救了老爷的,那块牌子可一直摆到墨姑娘治好了老爷的那一天,她怎么会缺钱呢?
墨玉从袖子里摸出那块叶家令牌,当初是因为骄傲没有接受,而现在则是因为需要。
“没想到我墨玉,最后不能随意的取家里的钱,反倒是因为解决了一个麻烦而有力额一耳光小金库?”墨玉嗤笑一声,将令牌放在桌上,解开衣服进了浴桶。
晚饭很快就好了,墨玉擦了擦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髻,换了一条襦裙下去了。
墨玉下楼的时候,众人都愣了愣,上路之后,还没有见过墨玉穿女装,虽然没有打扮,但是放在一群大老爷们的身旁,也是一个亮眼之处。
“墨姑娘怎么换裙子了?”王管事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嗯,觉得好看。”墨玉含笑,坐在了主位上,“吃吧,就当是我的送行酒了。”
“墨姑娘,你真的要走?”松平皱着眉头,有些犹豫的问道。
墨玉倒是觉得好笑,她转过头看向松平,“你舍不得我?还是说,你想和我一起走?”
松平咳了一声,低下头去吃饭,假装没有问过刚刚的那个问题。他总是有一个直觉,墨玉不像是一个孩子,不能随便说话。
吃完了饭,墨玉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将碗放下,便转身上楼了。
王管事和松平坐在桌前,他们其实早就吃完了,但是都在等着墨玉说几句,没想到墨玉竟然放下碗就上楼了。
松平想了想,问道:“墨姑娘,不打算说些什么?没什么要交代的?”
“商队姓叶,又不是姓墨,更何况墨姑娘也就是搭个顺风车而已。”王管事沉默着,“不说什么才是对的。”
“我们怎么也一块走了那么多天,就没有话说?”松平挠了挠手臂,有些焦躁。
王管事对他翻了个白眼,“你想听什么?”
松平像是一只被扎破了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来,颓然的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行了,以前看不上人家,知道人家功夫好,又拉不下脸,你该回去重新学艺了!”王管事笑着拍了拍松平的肩膀,起身准备离开。
“对啊,我拜墨姑娘为师好不好?”松平突然站了起来,拉住了王管事,眼睛亮亮的。
王管事倒是好整以暇的打量了一番松平,“怎么?不干活了?”
松平沉默片刻,然后又相处了一个好办法,得意的笑道:“干完活去!”
“你看墨姑娘愿意不?她告诉你要去哪里了?”王管事嗤笑着,也不理会松平了,转身离开,“得了吧,那五个人墨姑娘都不在意,更别提你了,要说请墨姑娘指点你一下说不定还行,拜师?呵……”
来自王管事的打击让松平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直到第二天松平都没能回过神来。他只是想两从王管事那里获得一些勇气,去找墨玉学点什么,但是看人一向很准的王管事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墨玉打开门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松平,对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那么早起床,被吓了一跳,转身跑了。
墨玉摸了摸袖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轻的说了声:“站住。”
松平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愣住了,苦笑着转过身,“墨姑娘,打扰你了,你接着休息,早饭好了我叫你。”
“我以为,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墨玉施施然的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松平,那一双澄澈的眼睛,似乎在说“你别躲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松平长出了口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弱如蚊蝇,“墨姑娘,收徒吗?”
墨玉想,如果她现在在喝水,一定能喷松平一脸。
松平见墨玉久久没有反应,丧气的垂着肩膀,低着头说着:“我知道墨姑娘不会看得上我这样的人,昨天王管事就说过我了,只是我不甘心而已……”
“我不收徒。”墨玉终于开口了。
松平听着这话,更加的难受了。
墨玉挑眉,冲松平笑道:“但是,我可以帮你引见一些人,一些武林上的人。”
像是陷入绝境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松平的眼睛亮的不可思议,他愣愣的看着墨玉,不知道应该先道谢好,还是先做点别的什么。
“跟我进来。”墨玉温和的笑着,转身回了屋里,找出一套文房四宝,将墨砚往松平那边推了推,“磨墨。”
松平一愣,很是好奇的拿起墨块,小心翼翼的研着。
墨玉也不在意松平磨出来的墨怎么样,见差不多了,就让松平推开了,提起笔写了一封信,吹干放进了信封里,“拿去吧,有空可以去正南道问问,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看看能不能找个人指点你一下,若是能拜师成功,也是你自己的造化好。”
松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他捧着那一封信,像是接住了整个世界,双手微微的颤抖着。这可是正南道啊,整个武林上数一数二的道门,最关键是出身清白,可以说是正道中的龙头了,居然是正南道的推荐信,这可是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居然被自己拿到手了?
“我就是给你个机会,别高兴的太早了。”墨玉扫了松平一眼,越过他下了楼,“记得别遇上个认识的不认识的就提我名字,小心我飞过来杀了你!”
墨玉今天穿了一身窄袖齐腰襦裙,上面穿了一个浅绿色的半臂,很是凉爽。她在大堂坐下,等着小二送上来早饭,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仿佛不是即将出发,而是在家里的一般自在。
王管事也下楼了,看到松平的时候诧异了一下,但是被松平拉着手说了小半天的话,倒是惊讶了。
王管事倒是没想到墨玉会管松平的事,但是沉思片刻,他有些明白了。墨玉对他们的性子一直不是很热络,但是这几天的相处是抹不开的,不提她是否需要,至少他们真的照顾过她。
所以性子冷淡的墨玉,要在离开之前,将这几天的相处全部抹平了,这是上位者们特有的习惯,不留人情债,因为这个最难还。
客栈的粥熬的还算不错,墨玉就着菜吃了个八分饱,然后放下了碗,用手帕擦了擦嘴。
“墨姑娘,吃好了?”王管事坐了下来,随和的对墨玉笑着。
墨玉放下手帕,点了点头,“好了,我走了。”
王管事一愣,又站了起来,“姑娘这就走了?”
墨玉笑了笑,拿起马鞭,也不带什么包袱,抬脚朝门外走去,“再等下去,太阳该出来了……”
“姑娘一路小心……”王管事作了个揖。
墨玉摆了摆手,拿起腰间的哨子一吹。逐月便跑了过来,墨玉翻身上马,朝阳正好打在脸上,金灿灿的。她没有转头看,直接挥起马鞭,驱着逐月离开了客栈。
松平从楼上走了下来,江火手中的信小心的放进了衣襟内,站到了王管事的身边,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走吧,去赚钱。”王管事笑着转过身,拍了拍松平的肩膀。
松平摸了摸前襟,感受到了那封微硬的信,笑了笑,“走吧。”跟在王管事的身后。
墨玉骑在马背上,很快就出了镇子,她辨别了一下方向,挥着马鞭,朝前而去。墨玉其实并不急着找到沈自初,但是一想到连城想要去军队,她就这么也静不下心来,总觉得自己如果快他一步,会更加有把握一点。
只不过,墨玉才过了半天,就碰上了熟人。
要说黎明朗几个人比商队走的快,在他们的前面是很正常的。而墨玉脱离了商队,速度自然也就快起来了,而赶上黎明朗五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他们走的是一条路?
“是……”楚星河见黎明朗转头看过去,也瞧了过去,但是从哎说了一个字,便憋了回去,手中的动作加快了不少,对那些围剿他们的黑衣人下了狠手。
墨玉皱起眉头,看着这两方人打斗,她想起第一次遇上黎明朗几人的林子里,那些追兵可都是远程被射杀的。今天的比那些要厉害些?所以没有及时发现?
不对。
墨玉看着地上的箭矢,他们发现了,只是没能杀了他们,然后让他们欺身靠近了。
“怎么?这个小丫头你们认识?”一个黑衣人见楚星河的模样,冷笑一声,然后提剑朝墨玉扑来。
黎明朗几人想要拦住他,但是那人见着模样,愈加兴奋的朝墨玉而来。
“找死……”黎明朗五人此刻的想法出奇的一致,每个人都在为那名黑衣人默哀。
墨玉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那名朝自己扑来,想要威胁黎明朗他们的黑衣人,“我怎么总是在救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