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很明智的没有接话,只是坐在一边,听沈自初说话,茶水喝光了,便帮他续上。
沈自初说累了,他扫了墨玉一眼,然后伸过手去,“将手伸出来,我给你探探脉。”
墨玉的身子一僵,她对上了沈自初的双眼,然后机械的伸出手,放在了桌上。
沈自初只是随意的摸了一下,看上去甚至都不像是在把脉。他收回手,将面前的茶喝了,然后对墨玉说:“你恢复的挺快,想来我的药还是挺管用的。”
墨玉低着头,没有说话。什么你的药管用!明明是我醒来之后用了蛊术,这才恢复的那么快,你这个自恋狂!
“去睡吧,明日我给你熬一锅药汤,你泡泡看,或许能多活几年。”沈自初将墨玉的茶杯拿走,把茶水倒了,收起了茶具,站起来朝外走去,半点也不给墨玉开口的机会。
墨玉跪坐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沈自初既然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还给她弄什么药汤?墨玉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
离开了主屋,墨玉领着初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的床铺上垫了厚厚的褥子,可是……如果她没记错,现在是夏天吧?
墨玉转过头,看向初,“为何取冬日的褥子给我用?”
初春应不出声来,只是低着头,哼哧哼哧的说道:“姑娘,沈先生吩咐的,说是这里潮气重,姑娘若是贪凉,往后就更……就更……”
墨玉看着结巴了的初春,皱起眉头,接话道:“就更活不长了?”
初春被吓了一跳,她直直的望着墨玉,“姑娘你知道了啊?”
墨玉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了那厚实的床铺上,“能不知道就怪了!”那个口无遮拦没有半点人情味的非兵真人!
初春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墨玉的神色,见墨玉没有什么特别的,叹了口气。想必姑娘还不知道死是一个什么东西,也罢,不知道也好,总好过每日为此伤心流泪。
初春的屋子在后面的下人房,她将墨玉安置妥当之后,便离开了。
墨玉等初春走了之后,便从褥子上滚了下来,躺在了竹制的席子上,伸展着四肢,“当然是这样舒服,大夏天的,我为什么非要躺在那么厚的被褥中受苦!”
墨玉找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将枕头拉了过来,又扯了一角被子盖在心口,舒舒服服的睡过去了。
半夜里,凉意渐渐渗透入体,墨玉在睡梦之中打了个喷嚏,虽然没醒,却也知道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睡觉。她挪着小身子钻进了厚实的被褥中,一把扯过被子连头一起盖住了,继续呼呼大睡。
第二日一早,初春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屋子里有什么动静,焦急的来回踱步。
竹林居的下人都是在沈自初不在的时候出来收拾屋子的,虽然多了一个墨玉,也没有改变他们的轨迹,只不过少了一个墨玉住着的屋子收拾罢了。初春没有接到她不能在沈自初在的时候出现,也就厚着脸皮端了一盆水守在墨玉门前,等着伺候墨玉洗漱。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沈自初一出门便看到了站在客房前的初春,眉头皱了起来。
初春听见了了动静,转头看去,见沈自初端了一盆水出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盆行礼,“沈先生安好,奴婢在等姑娘睡醒呢。”
“我知道。”沈自初将手中的水盆放在一旁,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初春,“你不知道你家姑娘什么时候醒?”
初春红了脸,听上去,她好像不是很称职啊。
“沈先生,我家姑娘醒时向来不定,有早有迟,且向来不喜人叫醒,因此……”
沈自初皱起了眉头,有些不高兴,“小小年纪,便如此没有规矩!”
“沈先生……”初春想要给墨玉我那会一些面子,却没想到沈自初直接推开了门走进去了……
“哎!沈先生,我家姑娘睡着呢……”初春顾不上拿水盆了,连忙跟在沈自初的身后进来去了,想要拦住他。只不过在见到墨玉的那一刻,她闭上了嘴。
“如何又烧了起来?”沈自初蹲在一边,伸手摸了摸墨玉的额头,颦眉。
“沈先生,这该如何是好?”初春六神无主,担忧的目光一直留在墨玉的身上,拉着沈自初的衣角,期冀的看着对方。
“你家姑娘,昨夜也是如此入睡的?”沈自初拉开了墨玉身上的被子,给她散了散热。
“是。”初春点头,“姑娘昨日就是睡在此处的,奴婢见墨玉睡了才离开的。”
沈自初皱眉,他伸出手,摸了摸墨玉的脉搏,然后了然的说道:“昨日受了凉,她定是滚到褥子外睡了半夜,所以才起了烧……”
初春咂舌,心想:你都没瞧见,怎么知道就是这样了。
“去熬药吧,主屋有一个药柜,取第三列上的左起第七个抽屉,将里面的药取一贴出来,三碗水煎成一碗给你家姑娘服下,告诉她以后再贪凉把自己弄病了,我可不给她看了……”
说罢,沈自初收回了手,坐在一旁看着墨玉,“你去吧,我看着便是。”
初春急急的跑了出去,找药找厨房,取药罐子熬药。
沈自初坐在一边,倚着凭几,一只手搭在桌案上,静静的看着墨玉,许久才说了一句“真是任性”。
初春很快就将药熬好了,她端了过来,没有马上端给墨玉喝下,犹豫了一会,将碗递到了沈自初的面前,“沈先生,药熬好了。”
沈自初多瞧了初春一眼,颔首,嗅了嗅药味,然后指着墨玉,道:“去给她喝了吧,这药下去,晚饭前便该醒了。”
“是……”初春一喜,端着药碗,将墨玉抱了起来,环着她的身子,将药给她喂了下去。
沈自初见墨玉喝了药,就拿出一瓶药,倒了一枚绿色的药丸出来,塞进了墨玉的嘴里,见墨玉没有咽下去,还对她没好气的说了句,“咽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意识,沈自初的话一出,墨玉就将嘴里的药咽了下去了。沈自初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听话。”
说罢,沈自初便站了起来,离开了客房,留下一脸懵逼的初春在屋里。
“哎——沈先生——”初春连忙追了上去,拦住了沈自初,“沈先生,你还没交代呢!”
“我为何要与你交代?”沈自初扫了初春一眼,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初春在原地愣了片刻,又拔腿追了上去,“沈先生,我家姑娘,是我家姑娘——”
沈自初的脚步停了,背对着初春,“我可不知我又必要与你交代你家姑娘……”
说罢,沈自初便再也不理会初春了,迈步离开了。
初春傻傻的在廊下站了许久,然后失魂落魄的回了客房,守在墨玉的身边,“姑娘,这里一点也不好,你快些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去吧……”
沈自初回了主屋,已经有人在屋内等他了。
赤阳见沈自初回来了,单膝跪地,对他行了一礼,“主上,全部查清楚了。”
“哦?是吗,说说吧。”沈自初越过赤阳,坐在了主位上,手撑着下巴,看着赤阳。
赤阳没有得到允许站起来,依旧跪在地上,他转过身子,恭敬地对沈自初说道:“那深红色那个原本是有猎人所居住,只不过不是经常出现,也不清楚究竟是否有孩子。那猎人在一年前下山时被人打死了,葬在城东的乱葬岗。”
“她说她有一个兄长,可查到了?”沈自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是。”赤阳点头,“主上,却有一个姓墨的孩子,他名叫墨连城,两个月前出现在中州,舞林大会时,被正南道的掌门收做了关门弟子,带回了正南道。而十分巧合的是,那时,墨玉姑娘也在中州。”
“哦?”沈自初来了兴致,他坐直了身子,放下茶杯,“接着说。”
“正南道乃江湖中人,我们一直没能打入他们门内,并没有探听到任何消息,只是知道那男孩偶尔会提及墨玉姑娘,但多的也没有了,听上去,似乎是失散了。”
“失散了?”沈自初再次靠回了凭几,他敲着桌子,思考了片刻,然后问道,“那男孩,多大了?”
“回主上,那男孩,比墨玉姑娘大三岁。”赤阳恭敬的答道。
沈自初扫了一眼赤阳,“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正好就是这样年纪的兄妹俩呢?”
赤阳一愣,他想起了现在依旧在寻找的两个人,而他们的名字……赤阳的身上起了一层汗,他居然没有注意到!
沈自初见赤阳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没有多想,他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从越地到中州,不走个半个月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路上还有人拦截,两个孩子,还不至于如此神通广大。”
赤阳见沈自初没有责罚的意思,松了口气,头压得更低了。
“千阳与习百呢?”沈自初闭上眼,略有些疲惫的问道。
赤阳握起了拳头,心中虽然不忿沈自初对这两人的关切,但依旧恭敬,“回主上,千阳与习百受了罚,正起不来躺着呢,主上是否要将他二人召回?”
“规矩该是如何便如何,不必召回……”沈自初摆了摆手。
赤阳暗自松了口气。
沈自初沉默片刻,然后说道:“给他二人收拾行囊,送去军营历练吧,宁远将军前几日不是缺了一名副将吗?让他二人去宁远将军处,从头做起,往后不必插手他二人之事。”
赤阳心下一喜,他对沈自初拱手应道:“是,谨遵主上之令。”
“嗯,退下吧。”沈自初摆手。
赤阳正欲离开,去又被沈自初叫了回来。
“备一些女孩子喜欢的衣物首饰,不可缺了墨玉的,她有什么要求,尽量做到。”沈自初说着,然后才摆手让赤阳离去。
赤阳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犹豫着开口:“主上,这墨玉姑娘是千阳与习百……”
“往后这话,我不想听了。”沈自初打断了赤阳的话,冷冷淡淡的望去,“赤阳,做好你的本分事,别让人也把你取而代之了!”
赤阳一惊,起了一阵冷汗,他看着沈自初,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应了声“是”就退了下去。
沈自初看着赤阳离去后,拍了三掌,一名黑衣人出现在了屋内,对沈自初拱手,“主上有何吩咐?”
沈自初从袖子里摸出几张银票,放在了桌上:“无事,寻人为千阳、习百治伤,避着些人,给他们一人两百两,让他们尽早离去吧……”
那名黑衣人应了声“是”,上前将银票揣了起来,“主上还有其他的吩咐?”
“无……”沈自初正要挥退黑衣人,又忽的想起了早上看见的那个虚弱的小丫头,然后说道:“将那方汤泉引到院中,挖一个水池出来,用竹篱隔开,做的漂亮些。”
黑衣人一愣,想必是从没有接过这样的任务,有些浑浑噩噩的应声离开了,甚至于离开前,还在想着沈自初的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汤泉离竹林居不远,主上又不是经常用,还要做的漂亮些……
谁喜欢漂亮的东西?主上不是那般泡个水也要好看的性子,那便只有……
黑衣人望向一旁的客房,心中默默的将那里住着的女童划入一个危险的区域。
沈自初在桌案前看了一会书,到了午饭的时候,又过去看了一眼墨玉,见她的烧退了下去,这才放心了些。
“沈先生,姑娘可能吃些什么?”初春跪在一边,给墨玉擦了擦发出来的汗,问道。
沈自初一愣,偏头想了一会,然后颔首,“喂些粥食吧,若是喂不进也无妨,等她醒了再喝便是。”
沈自初看了一眼墨玉,没有马上离开,从一边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在一旁坐下,摆足了一副等墨玉醒来的姿态,倒是让初春吓了一跳,恭恭敬敬的上茶上点心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