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沈自初的同意之后,墨玉连忙拉着连城跑出了门。
一直跑到后山,墨玉才放开了手,喘着气对连城笑着,“好了,现在我师父,也是你半个师父啦!”
“嗯。”连城笑着看着墨玉,微微颔首,将她的散乱的头发理了理,手指不经意之间扫过了一缕微刺的发梢,连城愣了愣,探头去瞧。
“怎么了?”墨玉下意识的躲开了。
“你的头发,是不是……”连城看着自己的手指,疑惑的问道。
“啊?”墨玉眨了眨眼,然后无所谓的摆手笑着:“那什么嘛,我头发打结了,我梳不开,没办法,就剪了。”
连城微张着嘴,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无所谓的提起剪头发这件事。在他的印象之中,尤其是女子的头发,是不可以随意剪去的,很多女子,终此一生都只在洞房之夜与夫君结发时才会剪下一缕。
“下次不要剪了,耐心些梳,总能梳开的。”连城爱怜的摸了摸墨玉的头发,“女子的头发最为宝贵,不可以再这样了。”
墨玉愣了愣,然后笑着点头,“嗯!哥,咱们去玩啊……”
“好。”连城笑着应了,拉着墨玉的手,就往后山走去,“去哥哥练武的地方去,那里安静。”
连城练武的地方的确安静,因为,这是在一个悬崖边的方寸空地上,就连沈自初的墨衣卫也没能轻易靠近。
墨玉松了口气,歪坐在一旁靠着石头,拿袖子给自己扇风,这次是真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哥,我练过缥缈身法,我怕我师父会看出来,不如就说是你教我的?”墨玉往前倾着身子,对连城笑道。
“好。”连城点头,拿自己的袖子给墨玉擦着鼻尖上的汗水,“沈先生对你很不错,他是做什么的?”
墨玉一愣,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连城,嘴里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她好像,的确没有告诉过连城,沈自初的身份是什么,只是一直要求他要对沈自初保密,从来都是忽略这个方面的……
“他是朝廷中人?”连城收回了手,认真的看着墨玉,“不要骗我,哥哥虽然不说,但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沈先生的身边,有不少人,他自己也身怀武艺,如果只是一个大儒,微免也太多余了些……”
多余是指沈自初身边的人,同样是指沈自初身怀武艺这件事,作为一个多年苦读的读书人,怎么可能还会去分心习武,又怎么需要人在暗中保护呢?
墨玉低下头,“我想,师父他,应该是墨玉使……”
连城忽然安静了下来,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上……他不解的看着墨玉,“你怎么猜出来的?”
墨玉使是皇帝手中最后一张牌,从来都是保皇一党,不会有人能猜出他的身份,也无法探知他的存在,很多时候,墨玉使只是一个传说,只有在权力中心的人,才能知道,这个传说是真实存在的,仅此而已。
那么,他的妹妹,才五岁的女孩,是怎么看出来的?是因为沈自初是墨玉使才去拜师的,还是拜师之后才发现的?连城更倾向于前者。他对于墨玉脑子里面想的东西,大约有些了解的,原先不管她,是因为这还是可控的,可是现在却突然……
“因为……”墨玉皱起眉头,觉得这很难解释,按照古人的理解,就算他们数学再好,也无法理解怎样利用数据得出结论。
墨玉叹了口气,“我大约知道墨玉使特供的一些东西,然后利用了叶家的力量,查到了这些东西的一些动向,看了整个大周朝的地图,大约确定了墨玉使所在的方位。墨玉使不可能完全流于朝廷之外,否则出了事,就无法直接插手,所以他应该是有些影响力的人,在那一块,也就大儒沈自初最为符合。我去了之后,也的确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然后才确定他是墨玉使……”
连城深吸了一口气,他无法想象,妹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想到这些,她只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啊!
连城叹了口气,摸了摸墨玉的头,呆在墨玉使的身边太危险。如果现在要她离开,大约沈自初也会产生怀疑吧,然后……连城不敢想下去。
“师父对我很好。”墨玉似乎是察觉到了连城的不安,拉住他的手,小声的说道。
连城没有回答,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她。
墨玉低下头,好又怎么样?如果被发现了,她的结局,肯定不会好的……
兄妹俩都沉默了下来了,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墨玉也不愿意多说,看着山下被风吹动的树干发呆。
最后,两个人还是继续了昨晚没做完的事情,只不过,才刚开始,就停了下来。
连城诧异的看着手心的伤口,“怎么会这样?”
“是啊。”墨玉愣愣的坐在原地,看着连城手心的伤口,“明明昨天晚上有内力注入你体内,为什么现在就没有了?”
“我看看。”连城抓过了墨玉的手,闭上眼开始探查了起来。
墨玉懵懂的睁着眼,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老实的坐着,不敢乱动,生怕因为自己一动,让连城走火入魔。
连城的探查只用了一小会,他收手时,正对上了墨玉担忧紧张的神色,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事,只不过,这些内力,都到了你的体内罢了。”
“啊?”墨玉惊讶的站了起来,一双小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的,“我怎么没感觉?”
连城无语的看了墨玉一眼,“实话告诉我,你用这法子多少次了?”
墨玉一个咯噔,她是很想坐哎连城的眼中保持一个乖孩子的形象的,可是为什么偏偏不让她如愿?连城怎么看出来的?就算他猜得到,也不会这样问她啊。他发现了什么吗?难不成是那些死牢里面的人也有会武功的?他们的内力都到自己身上了?
墨玉颓然的低下头,她没办法看穿连城的想法,或者说,不想看穿连城的想法。
连城叹了口气,拉着墨玉坐下,“哥哥不问你那么多,但是这些内力是个问题。沈先生有没有试探过你?”
墨玉想起来了,沈自初是会武功的啊!然后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会,老实的摇头,“师父只是给我搭过脉搏,没有说什么别的。”
墨玉不敢把自己没多久可以活的消息告诉连城。
连城颔首,“这样是最好,只是靠脉搏,没办法察觉到你体内这一点内力的,哥哥教你一个内功心法,以后你师父要是发现了,就说是我教你的,当然,越晚被他发现越好。你现在还发现不了自己体内的内力,尽量不要用那个法子,或者及时将体内的内力排出。”
墨玉连连点头,她大约已经想到了,那些人体内的内力一并被她吸了过来,生命力是可以剥离出来给其他人的,但是内力在体内时间长了,就无法排出来了。至少现在做不到。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暗下来了,赤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后山,急匆匆的带墨玉回去了。墨玉对连城招了招手,算是说过再见了,被赤阳连拉带抱的带回了院子里。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墨玉疑惑的看着院子里摆满了的箱笼,心里浮现出一丝不安,不是要走吧?
沈自初转过身,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无声的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墨玉的头,“和师父去中州住几天?”
“啊?”墨玉的心一跳,“为什么?”
怎么这么突然?她什么东西都还没安排好啊!
“前几日正南道山门外的人你可知道?”沈自初蹲下身来,看着墨玉的双眼问道。
墨玉不敢转过头,就连心跳也异常平稳,她眨了眨眼,“师父,他们要打进来了吗?”
“不是。”沈自初迟疑了片刻,然后才说道,“今日,有人在正南道山脚下发现了这些人的尸体……”
墨玉心头的巨石落了地,她暗自松了口气,好在不是怀疑到她身上了。
“啊?他们被人杀了吗?”墨玉有些害怕的拉住了沈自初的衣袖,“师父,他们会不会……”
“不会。”沈自初温和的揉了揉墨玉的头,“适才陆掌门前来找为师,他说……”
“他说了什么?”墨玉眨了眨眼,她下意识的觉得陆正文说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沈自初拉起墨玉的手,轻声说道:“他说,山门外又聚集了不少人。”
墨玉疑惑的眨眼,“他们也是来拜师的吗?”
沈自初摇头,“他们觉得是正南道杀了这些人,是来讨说法的。天玑秘卷的传说进一步蔓延开来了,已经有更多的人确定正南道手中有天玑秘卷,甚至有不少正道中人也开始打探消息。”
墨玉第一次觉得,沈自初和自己的交谈方式很轻松,她喜欢这样不把自己当孩子看的,不隐瞒,不欺骗的交谈方式。
“那我们要跑路吗?”墨玉紧了紧抓着沈自初衣袖的手,睁大了眼睛,“要带上哥哥吗?”
这也是沈自初最为头疼的问题,怎么可以带上连城呢?
“玉儿,你哥哥是正南道的弟子。”沈自初看着墨玉,试图对她解释。
墨玉眨了眨眼,“哥哥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那我们和正南道一起走吗?”
沈自初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皱着眉头,语调更轻了,“玉儿,我们不和他们一起走……”
“为什么?”墨玉不解,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沈自初,似乎是在质问。
沈自初无力的扶着额头,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对哪个年龄段的女子,男人们总是无处下手。沈自初的双手搭在了墨玉的肩膀上,“玉儿,我们会在中州见面,正南道势必要与其他正道门派相会,就像武林大会一样。”
墨玉觉得自己已经很贴心了,可是为什么沈自初还是这个脸色呢?难道突然离开,自己不应该问一下问题的吗?
“因为正南道被怀疑杀了人,所以他们不敢上这里来,要再开一次武林大会吗?”墨玉恍然大悟状。
沈自初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家小徒弟聪明极了,于是笑弯了眉眼,“是,所以我们要先行一步。”
“那师父准备了好吃的了吗?”墨玉笑着拉着沈自初的大手,往里面走去。
“嗯,准备了,你可要给你哥哥送些过去尝尝?”沈自初心情大好。
“当然啦,哥哥都没有吃过云片糕、糖渍梅子、紫笋茶……玉儿当然要给哥哥送去那么多。”墨玉张着手比划着,然后又觉得太少了,又比划了一个更大的,“不对,是那么多的,都给哥哥吃。”
心情好,所以可以调戏一下小徒弟,“那我们可就没得吃了。”
“师父,玉儿陪你饿肚子!”墨玉伸出手,拍了拍沈自初的肩膀,“哥哥是正南道的弟子,是客人,我们应该要让他感到宾至如归,所以,师父我们买路上的小吃就好了,师父你的要求不要那么大了,玉儿都不挑食。”
沈自初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师父做的也不是很好,都没有教会墨玉怎样用成语。但是,莫名的,他觉得墨玉的这个“宾至如归”用的很好,至少听上去,他不像是一个人活着的了。所以,也不想去反驳墨玉的语病。
“今天晚上我们就出发,走正南道的密道。”沈自初说道。
墨玉很是善解人意的点了头,“那我去和哥哥说一声?顺便把好吃的给他带过去?”
沈自初颔首,“去吧,早些回来。”
墨玉出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她没有回头看,赤阳没有跟上来,跟着的是暗处的墨衣卫。原本的计划被打乱的,不过好在沈自初并没有直接带她回无名山,一切都还有可操作的地步。
“小丫头,落单了?”一个男人穿着黑衣,正站在路边,眼神阴鹜的看着她。
墨玉转过头,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遍,然后得出结论:“你不是正南道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