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摇着扇子,靠在椅子上,面色有些苍白,初春正端着一碗药喂着。
“玉姑娘身子还未大好?”齐国公夫人等这里的事情稍稍缓解之后,便和齐国公一起出来了,见墨玉在喝药,顺口问了一句。
墨玉无奈的摇了摇头,“是呀,原本是没什么大碍了的,不过方才为了不落水,用了内力,此时心血不稳,好在今日出门带了药,只是回去要再喝几天药了。”
齐国公夫人一滞,看着墨玉红润的面颊,怎么瞧都不像是个生病的人。方才的事情她已经听人说了,这个玉姑娘还真是得理的,也的确是不饶人。杨小姐抓住了众人不愿惹麻烦的心理,而玉姑娘也利用了这一点。
出口就问谁瞧见她拉杨曼儿下水了?披帛被风扬起,就算真的扫了杨曼儿一下,怎么就能说是她拉杨曼儿下水的?拿出证据来啊。自然没有人愿意出这个头,是非对错众人心里都有计较。
更何况,八公主还在一旁站着,虽然不好出口声援,但是谁敢随意得罪一个圣眷正宠的公主?尚行的孙女也在场,坚定的站在玉姑娘身旁,也不知道这个玉姑娘有什么魔力,才来长安城两个月不到,便一下子笼络了两个身份不低的女孩子。
有八公主撑腰,玉姑娘的披帛哪有扫到杨曼儿,根本就没有碰到!不过就算玉姑娘摆明了态度:就是我拉她下水的,你们谁敢说你们瞧见了?
没有人敢。
“玉姑娘今日受惊了,国公府上还有不少上号的人参,玉姑娘带些回去药浴吧?”齐国公夫人笑着说道。
墨玉挑眉,看来她这个身体不好要每日用三百年以上人参泡澡的名头是丢不开了。她转头去看沈自初,师父啊,她还要嫁人的啊,谁愿意娶个花钱如流水的媳妇回家?
沈自初低头含笑,“国公夫人不必麻烦了,玉儿的身子好了不少,不用人参药浴了,每日吃药便可。”
齐国公夫人颔首,又关切的问道,“那,可要何药材?府上也有不少,人参可能吃?”
墨玉苦笑,好不容易婉拒了“人参攻势”,但还是带了不少药材回去。
杨世谦听说等杨曼儿醒来了就带着她回去了,两人行色匆匆,半点也没理会旁人。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那么没眼色的凑上去找不自在。
尚行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但也将尚寻香早早的带回去了。墨玉见尚行没有责怪尚寻香的意思,也稍稍安心了些,只是阿香回去之后,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了。上官问夏被上官泽带回去了,只留下上官时还在这里,与齐国公一同处理一些后续事宜。
左相的女儿将右相的徒弟推下了船,然后自己也掉了下去,最后又闹出了一场闹剧,这若是放在普通人的身上,也只是当做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一笑了之了,但是放在杨世谦和沈自初的身上,这就是朝廷之中顶大的事情了,左右丞相不和,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对于沈自初的墨玉使身份来说,不与任何官员交好,这是让皇帝最为放心的选择,但是别人可不一定是这么想的了。
毕竟,沈自初是墨玉使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沈自初与齐国公去说话了,让墨玉一人在花园之中走走。这时候,来参加宴席的宾客也都回去了,今天毕竟出了不小的事情,有很多人会因为今天墨玉与杨曼儿之间的小矛盾而夜不能寐。
花园之中的植被不少,树木间藏着一个小亭子,墨玉正打算走过去,便瞧见了抱着胳膊坐在里面的卫幼蕊。
“你婶婶与堂姐不是回去了吗?她们没带上你?”墨玉种族和媒体,上前问道。
卫幼蕊似乎收到了惊吓,连忙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玉……玉姑娘……”卫幼蕊低下头,诺诺的叫了墨玉一声,又后知后觉的行了一个礼。
“行了,这里没有人,用不着这些。”墨玉走过去,拉着卫幼蕊站起来,也没问她为什么哭,想必是因为那不亲的亲戚了,“你可着急回家?我请国公府的人送你回去?今日太过忙乱,必定是疏忽了……”
“玉姑娘!”卫幼蕊抬起头,伸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去了,“玉姑娘,初次见你时,我便很羡慕你!”
“什么?”墨玉茫然的看着卫幼蕊,第一次见?曲院风荷吗?那时候她是吐了血被赤阳抱进去的吧。
“玉姑娘,你才是长安城最自在的女子。”卫幼蕊含笑,看下墨玉。
在这一刻,墨玉恍惚间觉得卫幼蕊知道了什么,可是……
“你想和我做朋友吗?”墨玉伸出手,拉住了卫幼蕊的手,手中微颤。
卫幼蕊一愣,随即便重重的点了头,“承蒙玉姑娘不嫌弃,幼蕊定……”
卫幼蕊的话说道一半,就被墨玉伸手打断了,“朋友之间,不用发誓。”
“嗯……”卫幼蕊点头,似乎与方才走到墨玉面前的那一个卫幼蕊,有些不同了。
墨玉收回了手,拍了拍卫幼蕊的手臂,“你若无事,时常来芙蓉园坐坐,我在家也是无聊,问夏与阿香也会过来纳凉。”
卫幼蕊道了谢,又与墨玉说了不少话,然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来人。”墨玉收起了笑容。
“姑娘有何吩咐?”有墨衣卫出现,跪在了墨玉身侧。
墨玉看向卫幼蕊离开的背影,双眼微眯,“找人看着她,有什么不对,立马来报。”
“是。”墨衣卫翻身离去,追上了卫幼蕊的身影。
墨玉摸着腰间的佛利花玉,闭上了眼,温润的玉渐渐抚平了内心的不安,她喃喃低语:“放轻松,放轻松,这里是长安城,这里是国公府,不能乱来……”
“玉姑娘?”一道试探却又带着笃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墨玉皱起眉头,怎么刚刚不去找个屋子坐着,偏偏碰上了这个二世祖。背后的脚步带着肆意,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墨玉甚至能感受到不远处墨衣卫绷紧的神经。
她转过身,对齐越颔首,“小公子。”
“依着长安城的规矩,你得唤我一声世子。我父亲不袭爵,国公之位落到我头上也顶多是一个候,那你就得叫我一声小侯爷!”齐越潇洒的打开了折扇,得意的摇了起来,“玉姑娘,我找到你了!”
墨玉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齐越,然后点头,“有何指教?”
“哈!你居然不否认!”齐越一脸惊奇的收起了折扇,睁大了双眼看着墨玉,嘴里啧啧称奇。
墨玉淡淡的笑了一声,“你不识早就看出来了,那日跟着我到了清风明月楼,不是看到我师父戴的簪子了?”
齐越挑眉,拍着手道:“难怪,难怪!方才我不在府内,一回来就听说你做的事,能把刁蛮任性的杨曼儿整的灰头土脸的,你也不算个傻子!”
墨玉听出他的嘲讽之意了:你不算个傻子,但是在我的眼里你还是个傻子,当着我面买的簪子,转头就给自己师父戴上了,这不是傻是什么?
“齐越,你想说什么?”墨玉含笑,缓步走到一欧昂坐下,抬头看着对方,这个秘密,她不担心齐越会说出去了。
“你在装病!”齐越有些气愤的看着墨玉,“我们府上也送了不少药材给你,结果你在装病!对外说快要死了,结果当天晚上还在外面飞来飞去的,你做什么去了?”
“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台阶吧?”墨玉面带嘲讽,“我若不装病,下不了台的人是我,杨曼儿什么德性你不是不知道,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让她好看?”
齐越一滞,他不行承认墨玉说的是对的。
“可你欺上瞒下了!”齐越灵光一闪,指着墨玉说道,“你骗了陛下,说你快要死了。”
“原来,我不像快要死的人吗?”墨玉伸手,隔着面纱摸了摸自己的脸,轻笑一声,“齐越,你觉得,太医院的太医,看不出一个人究竟是生龙活虎,还是真的快要死了的吗?”
齐越一愣,然后就想起来之前盛传的,沈自初没有马上跟着陛下回长安的原因……是因为宠爱徒弟?因为徒弟病了?
“你……你真的?”齐越不敢相信,明明哪里都看不出来啊……
墨玉没有理会齐越,转头看一旁栽种的花,“齐越,当做没见过我,可好?”
若是墨玉厉声呵斥,或者胡搅蛮缠,齐越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可是她却服软了?齐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那脸蛋还带着婴儿肥,她快死了吗?齐越放缓了呼吸,刚刚还锋芒毕露的气势,一下子就像瘪了的气球,蔫了下来。
“你不坐吗?”墨玉转过头,仿佛没事人一般,问道。
齐越看了墨玉一眼,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齐越从没见过这样脾性的女孩子,一时好奇,坐在了墨玉的身旁,“你……生了什么病?”
墨玉摇头,“不知道,五岁的时候,师父就说我快死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死。”墨玉勾起嘴角,“上回陛下来竹林居,就看见了我差点死去的模样……”
生活在太平盛世的贵族子弟,不会懂人生疾苦,齐越沉默片刻,“你难受吗?”
“不啊,我会觉得,每多活一天,就多赚了一天。”墨玉笑着。
齐越面色复杂的看了墨玉一眼,他想不到有人会这样从容的面对生死,“你要不要吃茶?”
……
卫幼蕊攥着手帕,跟着齐国公府的丫鬟往外走去,迎头却碰上了朝这里走来的上官时。卫幼蕊认识上官时,远远的避开了,在一旁
上官时原本没有在意她,但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过去,“你,可是方才那个为玉姑娘说话的?”
就算皇帝不在意他,就算没有母妃被宫人低视,但是毕竟是一个皇子,没有人敢无视了他,更何况是卫幼蕊这样的小官家眷。
卫幼蕊低着头,走了过来,对上官时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四殿下安好。”
“嗯,你可看到右相和玉姑娘了?”上官时也不在意卫幼蕊的一直低着头,除了墨玉,大约没有人敢那么直接的直视天家之人了。
卫幼蕊一顿,然后语速飞快的说道:“回四殿下的话,没瞧见右相,玉姑娘在前面的凉亭坐着赏花。”
上官时点头,摆了摆手让卫幼蕊离开了。
卫幼蕊松了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单独见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心里总是有些害怕,拉着丫鬟匆匆的离开了。
上官时也是头一回见这样怕他的人,不由的摇头,抬脚朝前面走去。
卫幼蕊落了一块手帕在路旁,上官时也没有在意,宫中这样的把戏多了去了,难保有人想要爬上枝头,便使出这样的手段。
上官时无视了这块手帕,正欲抬脚往前,却又顿住了。
“四殿下?”随行的内侍疑惑的看了过去,一块手帕而已,有什么特别的吗?
上官时看着地上的白色手帕,风吹起了其中一角,将上面绣着的蝴蝶展露了出来。上官时抿着嘴,指着那块手帕,“去捡起来。”
手帕拿到手里,上官时眯起了眼,转头看向那条已经没了人的小道,轻笑了一声,“原本丢开了,没想到居然自己出现了,这是哪家的?”
内侍疑惑的看了一眼早已经没了人的小道,虽然不解,但还是躬身回话,“是与骁骑尉夫人一同来的,是骁骑尉的侄女,叫卫幼蕊,她兄长是桑兰军左领军将军,不过那骁骑尉夫人已经走了……”
桑兰军?青州与中州相距不远,这其中的部分路途由桑兰军把控……
“将她侄女一人留在齐国公府?”上官时冷笑一声,想到卫幼蕊身旁的丫鬟,看衣着是个得脸的大丫鬟,上官时面色稍缓,“玉姑娘倒是有情有义,还给安排了人送回去,陌生人都比那婶母来的好……”
上官时将帕子收进衣袖,往前面走去,寻墨玉去了。